作者:ArthurLX字数:164262021年7月16日雷电芽衣是被求回家的。
那时她刚交完上一次任务的报告书,正打算回去处理下一项工作。
却在迈进办公室加班前被人喊住。
「雷电队长」说话的人见芽衣停住了脚步,自己倒是晃神了一会儿,随即一咬牙,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小跑了过来。
他的这些小动作落入芽衣眼里,让后者有了些许疑惑和不妙。
来人她自然是认识的,不如说曾经托某人的「福」,她没少和这管钱管事的天命高层们打交道,其中又因这位饱受精神迫害的财神负责人为最。
「祝你端午节快乐」「我不过神州的节」芽衣如是说道。
这话放在平日里或许没什么,只是此刻,这回答让他哭出来的心都有了。
在挣扎了那么片刻,他僵硬地「不小心」把手里的文件掉到了地上。
一个是自己不打算捡,一个是没料到会这么演。
使得地上的这一叠文件一时间没人捡。
有那么一点尴尬。
芽衣往地上看了眼,不妙的预感成了真,毕竟这文件最顶上印着《天命第二小队善后重建事项预算表》这么些个想忽视都不行的大字。
「哦,瞧我这记性,把你和符队长搞混了」芽衣心照不宣地捡起文件,然后递给对方。
但看他在接过后仍是一脸纠结的表情,她无奈地开了口。
「我能看看吗?」「这不太好吧,毕竟是第二小队的……」「那就不用……」话音刚落,文件就被递到了她手中。
「但雷电队长看的话想必是没问题的。
整个天命有谁不知道,符队长最尊敬的就是你了啊」这话说的有点假,但文件不至于造假。
芽衣粗略翻了翻,果不其然,厚厚一叠,其实就是第二小队惹出来的爆炸级账单。
「您这是需要我做什么?毕竟她是第二小队……」「雷电队长啊……你应该已经加班很久了吧?」他的话语里透着无比的真诚与沧桑,「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吧。
之后就是想休息都不一定能批了」「那么实话是?」「你俩再不放假,天命就要破产哩」总之一句话,为了天命的资产安全考虑,高强度加班的雷电队长与高强度拆家的符队长被后勤部求着放了个大假。
小小的橘子穿越大半个厨房,在即将砸中的时候被识律抓在了手中。
「喂!这么久没回家,你就拿个橘子谋杀我?」「怎么。
你是觉得自己当了队长,就没人管你了?」「哪敢啊,我的大~队~长~」她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我们神州有句古话——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之前觉得这话很是糟粕,直到遇见你」装的是个一往情深,为的是恶心一下芽衣。
但后者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不着调,很是平静地坐到了一边吧台的高脚椅上。
「还有,听说你想跟我过节?」「谁说的?」识律把淘好的米放到餐桌上。
一同摆在边上的还有其他几样食材。
这架势,摆明了早有安排。
她见芽衣面无表情盯着那堆食材,咳嗽了两声。
「谣言啊。
我只是略微表达下敬业精神。
连雷电队长都没休息,我们这些普通女武神自然是不能懈怠。
我可不知道怎么传到你耳朵里就变了味」有的人就是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越理她她越浪。
芽衣腻了看她发浪的过程,一句话直切主题。
「你想怎么过?」「端午的习俗无非是那几样,里头挑个最不累的,也就只有吃了吧」她从桌上捏起一片带着水滴的粽叶,问道:「粽子,吃吗?」「你会?」「不就是个包粽子嘛!」识律嘿嘿一笑,「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可能不会」她这番话让雷电芽衣陷入了沉默,她再一次审视眼前的少女。
橘黄的灯光照在识律的脸上,将略显锋利的眉眼都柔化了几分,却还是抵消不了一身的傲气。
——那分明就是符华的相貌。
压根就没怎么下过厨房,怎么会的厨艺自然也是能想到的。
——她有着符华的记忆。
而那来自符华的强大战力也使得她在战斗时所向披靡。
她的一切几乎都离不开符华。
——但识之律者并不是符华。
这一点芽衣比谁都清楚。
看着兴致冲冲捣鼓起粽子来的识律,芽衣回忆起刚见面时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少女。
—————————————————————————「班……」她曾在第一眼以为那是符华,但下一秒就否定了。
直觉已经在为她警示了答案——那是个危险的律者,是她需要战斗的对象。
「也是。
班长又不是我,她怎么会变成罪人……」「罪你老母」物是人非带来的哀伤被脱口而出的脏话打断,让芽衣感到非常不适。
雷电大小姐从没见过这么没素质的人,甚至比千人律者还要欠。
「你这人……」「人你老母」「你!」「你——老——母!」秀才遇着兵,有理尚且说不清。
更别提那时的两人都更习惯以力服人。
于是她俩狠狠打了一架。
力量对力量,权能对权能。
好在那地方本就已成了废墟,任凭两人打的天昏地暗也不需要担心牵累无辜。
识之律者是个享受战斗的疯子。
对胜利的执着让她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她脸上的笑意在打斗中越来越狂。
稀奇古怪的武器不断在她手里变幻着,或刺或劈,又或是在逼近后以诡异的角度射出链刃,让人反应不及间难以招架。
而芽衣不是。
战斗于她来说,是手段而非目的。
于是随着时间的拉长,她开始乏力。
到最后只能凭借着节奏抵挡对方猛烈的进攻。
一时不慎,节奏被打乱,也就陷入了危机。
那大剑若是劈下来,不死也是个重伤。
寻常人这时候已经吓得闭上眼等死了。
可芽衣没有。
执拗的少女仍旧紧盯着逐渐逼近的大剑,还是不愿放弃,或者说,不甘心又一次无力。
于是她也看到那剑在中途硬是改变了方向,砸到了另一处去。
劲风卷起尘沙,又带起鬓发飞扬。
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脚下施力,借力欺身而上,爆发下剑如豪雨。
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改变了战局。
一招定下胜负——漆黑的刀刃贴在对方的脖子上,只要有异动,就可以瞬间斩首结束一切。
尘埃落地后是无声。
沉默里,雷电芽衣冷静了下来。
她审视起这个莫名其妙的手下败将。
她不会忽视,正是因对方突然的收手才给了自己反败为胜的机会。
隔着一把刀的距离,她们只是看着彼此,没有说话。
识律并没有死到临头的危机感,轻松地盯着芽衣看了一会儿,反倒是咧开嘴笑了起来。
「哇!芽衣。
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啊!」一边笑着,一边很是不在意地抹去了嘴角的血迹。
雷电芽衣判断出那是强行中断剑意带来的反噬。
这让她更想不通这个律者的做法。
在对上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后,她提出了疑问。
「为什么?」「啊?什么为什么?」识律被她的简洁问得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又从她的表情上读懂了一些情绪。
她开始笑得更厉害了。
「哦,你是说为什么不砸下来是吧」也不等芽衣确认,她就自顾自说了下去。
「可我为什么要砸死你啊?」「你我对立」「对立?我们什么时候对立了?再说,谁说对立就要你死我活了?」「那是常理」「嘿呀,常理就一定是对的吗?」她的笑容很是讨人厌,不着调,轻飘飘就让雷电芽衣的认真看上去像个笑话。
「芽衣,我们不是死敌」她说着的时候,眼神很是认真。
「道不同罢了。
要打就打,不打就歇嘛。
就是你顶头上司凯文都不和我要死要活呢。
咱俩哪有那么大的深仇」一连串话从酷似符华的人嘴里跳出。
像倒豆子似的,让人没什么打断的空间。
「如果你是一定要宰了律者的卫道士,那当我没说啦。
但,你是吗?」她还甚是悠哉地歪了歪脖子,故意往刀锋上凑。
在瞥见一直盯着她的芽衣不经意将刀避开了些许后,识律挑了挑眉毛,随即大笑了起来。
「你看,你就不是那样的人啊」「你什么都不懂」「我是不懂。
但看你绷着脸,我就想,嘿呀。
芽衣哪有罪人那么严重嘛」轻松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毫不在意别人的心情。
「你啊,压根就不是啊」轻飘飘的否定上没有重量,又重重地压下。
扰乱了什么的同时,让芽衣本能地压低了声音。
「你什么都不懂」「啊。
又来了」她撇撇嘴,双手交叉在胸前,摆出一副嫌麻烦的恼火样子。
「我说,我干嘛一定要懂过去发生了什么啊——」拖长的尾音让她像个哼哼哧哧的小孩子,「重要是现在!现在!我!打得很愉快!雷电芽衣!我很喜欢你!」直接而又直白,「所以你把刀收一收,聊聊嘛」雷电芽衣可以不对敌人温柔,可对上这样类型的人,她狠心不起来。
而识律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说出口的话越来越肆无忌惮。
没什么恶意,但真话说的太多了,字字诛心,也挺招人讨厌的。
在她的言语骚扰下,雷之律者绷紧的脸有了些许波动。
「你……混蛋」那是芽衣能说的最重的脏话。
「你笨蛋!」当然识之律者就没带怕。
初见留下的印象简直糟糕透了。
张扬、狂妄、无礼……可以说有着一大堆的缺点。
导致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见一次就要打上一次,从现实打到意识空间。
而且多半都是某人的那张嘴惹出的祸。
又偏偏是这样的冤家,在一切结束后,成了为数不多留在她身边的人。
英雄的故事往往在截止在最终boss战胜利后。
英雄和战友们被安排好归宿后便是长长黑幕下一个白色「end」。
可生活里,end之后还有末尽的人生。
在无法被正史记录的故事外,被留下的女孩不得不成长为大人。
那场最终大战带走了很多,百废待兴里最缺人手去将那些末完的使命延续。
周围的一切无一不在施压,鞭策着雷电芽衣。
她不能如少女时那样抱怨「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而是去做到她所能做到的。
为此她在外端着个成熟可靠的形象,好让人放心。
又大量的工作占据了绝大多数精力,好不去追忆。
弊端是闲下后,那日渐荒芜的心无处安放。
在被丢下的人身上,绝情和迷惘,总是要倾斜向一方的。
所以,她接触到了酒。
酒精能摧残一个活人的意志,又给醉了的人以无限勇气。
「雷电芽衣不适合喝酒」,关于这点,渡鸦看的很准。
不能喝酒的人买了醉,然后误打误撞发生了些该或不该的事。
以至于第二天识律控诉她雷电大小姐霸王硬上弓时,芽衣还觉得这人就是王八吃柳条——满肚子瞎编。
怕是逆熵的人都知道,天命一霸说什么也该是她识大律者。
可这小霸王觉得自己受了欺负,还不依不挠要芽衣给个说法,宿醉都没她这胡闹来得头大。
「芽衣你趁我喝醉就欺负人,还不认账」芽衣想解释。
但事实摆在面前,让话语显得苍白。
再经识律这么一干扰,说出口的话彻底变成了味。
「……你不是片叶不沾身的主吗?」「话不能乱说啊,队长。
我现在是守法好公民,怎么就不能从良了」有的人再怎么装无辜纯良,看着都像是故意。
而识律在芽衣心里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谁知道刚一从良就遇到你见色起意」「色?」「我这样的绝色天资,谁看了不是居心不良……」「这么说,你和人不良过?」芽衣没有去看她故意摆弄的骚姿,揉着太阳穴做出了总结:「那我应该就不算什么了」「哇,队长你钓鱼执法也莫要冤枉我这样的好人啊」「你让开点我想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那么在床上争了起来。
芽衣是顶好的脾气,怪就怪识律嘴太欠。
等芽衣缓过神来,识律已经背包入住了。
顶好脾气的人不好意思给孩子卷铺盖丢出去。
就只能在她身体力行下明白了「行动力极强」也可以被直译为「好一块狗皮膏药」。
这识皮膏药丝毫没有趁醉而入的自觉,打一进门就不把自己当外人,甚是嚣张地在家里横行霸道。
在那里念叨个不停的她让芽衣回忆起那个不让她喝酒的渡鸦。
渡鸦教了她很多,比如调整神之键,比如调酒,又比如人际交往。
当然,复杂多面的希奥拉小姐也从她这里带走了不少。
逝者不可追。
除却一些有的没的,渡鸦是个好人。
她的好,是对孩子们,或许还可以加一个,对她雷电芽衣。
【和我搅在一起有什么好。
】思及故人,免不了恍惚。
过往种种让芽衣心眼比话多,加上眼前识律也不是一个能倾诉的对象,于是复杂的心情最后变成了一句「还是喝牛奶好」这时就总有刁民不答应。
她开嘲讽还不忘小跑过来,站在芽衣刚刚好能够到她,但打不到的位置。
装的是个乖乖巧巧的斯文模样,可惜长了张嘴。
「这么大人了还喝奶啊,芽衣姐姐?」措辞、语气、神情,没有一处不在故意恶心人。
「你不喝?」「当然,我是什么人啊……」「嗯,所以你才长不高」「芽、衣」摇晃的杯壁倒影着识律生气的模样,其上是芽衣淡淡的一句「我不歧视你的」这番自然是让家里的冰箱在当晚就开始了不断奶的日子。
当然,受害对象除了雷电家外,包括但还不限于随后一个月内出现在天命拆家王任务清单上的一众目标势力。
酒一旦成了瘾,就很难戒掉,尤其是混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后。
雷电芽衣又是个念情的人。
这就使得平日里越是克制,喝酒时就越不管不顾。
好在每次大醉的间隔都很长。
除了同一屋檐下的识律,没有人知道天命小队的队长酗酒。
当然,为避免第二个识律上门服务,芽衣那之后都是在家里喝。
当识律凑过来的时候,醉醺醺的女人还不准识律跟着喝。
对此,穿着松松垮垮睡衣的人只是白了她一眼,然后去冰箱里拿出牛奶丢给她。
喝醉的芽衣会没有什么大小姐样子,还会学着用棒球捕手的动作去接牛奶盒。
「Catch!」她依照着着记忆里琪亚娜的样子,冲着人比了一个剪刀手势。
但她面对的人不是旧日那温和的班长。
所以她难得的傻气碰到的是那个人没好气的手刀。
「白痴才想跟你喝」醉上头的芽衣搞不懂这是在说不想喝酒,还是不想和她喝。
但觉得只要识律是清醒的,她就能放心地喝她自己的。
这时,她会怀念曾经的姬子老师。
她的老师每到闲时便无酒不欢,如今她多多少少能感觉到她的心情。
只是她也无法告诉老师了。
她想起那冰冷的衣冠冢,想起那过去的决定,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
相较于以前的她们。
识律不会劝她戒酒,也不会藏她酒。
使得芽衣队长比姬子老师自由的多。
饮酒自由归自由,她倒也不会喝着喝着就哭,然后开始抓人说胡话。
雷电芽衣的酒量很差,但是酒品挺好。
所以她只是在一个人喝着酒。
不喝了,也就睡着了。
雷电芽衣有一肚子的话,但是没有人可以说。
正如比起面对不喜欢的酒,她只是更不喜欢面对自己罢了。
或许有室友的好处就是当识律在家的时候,她第二天可以从床上醒过来。
芽衣没说什么,识律也没说什么。
但两人都默许了这样的合作。
这么过了一段日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经搭错,浑身酒气的芽衣开始主动消遣四仰八叉躺在边上没个正形的识律。
她放下酒盏,凑到识律身边。
「你、应该说……」说着将手伸向识律,摇摇晃晃地把人叼着的棒冰棍子拔出来,冲着人一点一点。
「嘿,白痴、才想、和你、做」识律斜眼看了看她无聊的醉态,向来稳重的人毫不相让地瞪了回去。
这让她很是无语。
小木棍被丢到了茶几上,自以为逗完猫的醉女人退回了原位,慵懒地躺在沙发上。
雷电队长身上一贯的清冷花香此时已经被酒精味搅乱,即使她们隔了一人横躺的距离,依旧惹得识律略微皱了皱眉。
她沉默着起身朝芽衣走了过来。
越是靠近,越能嗅到芽衣身上复杂的味道。
花草的清苦,泥土的微腥,脂粉失去高贵,皂角不再清新,而奶香也显得尴尬。
识律了解芽衣惯用的香水。
以明媚的鸢尾起调、流入清雅的水仙、最后是风信子的成熟与忧愁。
总之,本该是令人难以忘却的从容美好,此时都被酒精醉了个稀烂。
她弯下腰,看着芽衣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突然冲她笑了笑,说:「我是白痴」刚入口的酒液像是被玩笑似的一句话点燃。
一路向下,烧得芽衣有些烫。
她在错乱中下意识寻找识律的双眼。
四目相对,芽衣在一瞬绷紧的神经倏尔放松了下来。
这双异于常世的眼睛很是漂亮。
红色的虹膜好像后来的仙人,金色的瞳孔又像是曾经的空律。
那里面可以装着山川日月、天下苍生……哪怕只能装下识律自己也行。
挺好的。
识之律者一向坦荡得不属于人间。
那么自然也很难有普通人的儿女私情。
「你这小孩……」她将那话当作玩笑,用酒精带来的浑浑噩噩对应对这样的捉弄。
可下一秒,她难以维持笑容。
因为她看到识律仰起身后,一手撑着她腿边的沙发上,另一只手越过她,摁在沙发靠背上,将芽衣全住。
比起居高临下,识律更喜欢让自己同她的视线平行。
她很是享受芽衣这般错愕的表情。
「我说,我是白痴」识律的行动让芽衣不再昏沉。
毕竟,向来都是人令酒醉。
当人不想醉了,那酒也就醒了。
清醒了些许的芽衣又一次同识律对视。
虽说是相当具有侵略性的目光,可同时也能感受到真诚——不掩饰、不做作,使得旁人能将她的情绪一览无余。
这时候,那里面依旧没有情愫,但仔细看,却有着芽衣的倒影。
【她的眼里是我。
】这个念头出现后,似一根针扎在心上,疼得芽衣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但丰富的经验足够她再一次将撞进来的言语化解,她抬手去抚摸识律的头,让自己慈祥如同长辈。
「不会,我们家……」「我、的、确、是」一字一顿,让芽衣完全听清后,识律没有继续再说。
而是凑近了些,让吻落在芽衣的唇上。
和一贯的张扬不同,识律的吻很安静。
冰凉的唇,好似雪花般轻薄。
沐浴过的她没有惹上平日里乱七八糟的味道,很干净。
毫无人欲沾染的痕迹。
可正是这样的纯净点燃了芽衣全身的滚烫,仅仅是触碰,就让呼吸变得絮乱,带动着脑内思绪都被搅混。
有故人,有现今……融的是她跌跌撞撞走至今日的人间。
云间月下,人世荣华。
对与错钻入指尖,被牢牢攥紧。
而于世间百味中传来丝丝奶香的甜味又将她的思绪牵回至眼前人的眸中。
芽衣突然想起,那一晚,自己并不算趁人之危。
因为识律从末喝醉。
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那一段柔软的酒后记忆,一举一动,浅唱低吟……直到她将女孩拥入怀里。
而这不愿的背后,无非是因为那里面——没有半点的爱意。
水珠从啤酒瓶上滑落,带走了几分冰冷。
「小识,你不爱我」「爱」这一字被芽衣念得很重。
纵使她俩此刻离得很近,却隔着一道「不爱」。
所以也只是亲吻,而非相拥。
识律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抬起手,将芽衣垂落下的鬓发撩回耳后。
指尖贴着微烫的耳廓滑下,轻盈如同方才的吻,短暂而又漫长。
在分离之后抽回手指,而后跪坐在她身前,像个犯了错又觉得委屈的孩子。
「那个老古董,她在过去的几万年里都没碰过爱情」她陈述着芽衣所知道的事实,「所以,我本来也不懂什么是爱……」少了平时里拔高的语调后,安静说话的识律,愈发接近记忆里成熟的符华。
虽然识之律者总时不时强调该叫她「符华」,但雷电芽衣向来不买账。
起先是「识之律者」,后面慢慢变成「识律」,再然后是如今喊出的「小识」。
哪怕芽衣知道,这个人在官方的数据库里的确用着「符华」的名字。
只是如今常世认证的符华,到底不是她认可的那个符华。
那个符华是她们的班长。
而芽衣和班长的交集大多是在圣芙蕾雅。
那时两人相处和谐,没有那么多的风雨,却要共同操心琪亚娜的学业。
符华少见的「动」多是被琪亚娜气的,但更多的是安静。
那时的符华像是杯颇有韵味的清茶,品味起来很是惬意。
让芽衣想起儿时去花道教室时,总会经过一片竹林,而符华给人舒适感就像是林中小径上巧遇的凉风。
这样的仙气,难以留存。
隔着距离,也就不深;日日相见,倒也不至于过浅。
在不深不浅里,她们迎来了分离。
而后的交错,她却从那清风里读到了暖光,来自不火的薪传之炎。
「不是的。
符华她爱的人其实是……」「可你从来不承认我是符华」「嗯……」在芽衣看来,小识就要复杂的多。
继承了符华的相貌,端得一个金玉其外。
里头确是混杂了许多稀奇古怪味道的DIY饮料。
生猛得叫人直皱眉,初次接触时难以接受。
对于吵吵闹闹的识律,芽衣只是告诉自己,何必和一个傻子一般见识,如此一来,倒谈不上什么厌恶。
可印象过深,也就难以忘记。
所以比起安静淡泊的符华,反倒是眼前的大小孩要让芽衣更加在意。
这个小孩,对待讨厌的事物有着极端暴戾的一面,直接了当,不屑逼自己去迎合。
却又会对她在意的人给予满心的真情,一笑生花。
至少在芽衣面前,会笑得如此灿烂的人,曾经只有那么一个琪亚娜。
可这家伙不是琪亚娜,又和琪亚娜在某一方面是一类的人。
她是残缺,因为那是另一个人的延续。
可她也是新生,由她之后,一切发自本心。
这类人在做着她自己,坚持着她自己。
哪怕无时无刻不在和崩坏做着拉锯战,她依旧比很多身在大义阵营的人都要接近光明。
本心澄明,不惹尘埃。
这份澄净使她单纯得就像个孩童。
【……你真的想我承认吗?】一瞬的冲动,催动芽衣伸手去触碰识律的脸。
但很快又被理智抑制住,在微微抬起一点后缩回了原位。
见她如此,识律苦笑了下,继续说道:「我不懂老古董的爱。
印象里她是有区别对待的那个人,但我可爱不出来。
人类懂爱,我不懂,所以我不是人。
又因为我是律者,所以他们都害怕我,都想要我死。
天天被期待着死掉的人哪里有功夫考虑爱啊」芽衣能明白那种感觉。
她们并非自愿成为律者。
可自己在最初时遇到了琪亚娜和圣芙蕾雅的那群人,所以直到最后,引导她的也一直是爱。
而小识的出现,关系到了符华的存亡。
哪怕是她的友人们能够接纳另一个律者,可她们更在意班长。
后来,琪亚娜也曾对她说过最初的那一段故事——一个期望成为「英雄」的小朋友,挟持了人质,逼着她们去二选一。
可她们并不在意那是不是英雄,只是不能再失去友人了。
于是她们否定了她,她们拒绝着企图夺走友人的一切。
那就意味着,无法关心那个孩子。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有所选择罢了。
「嘿,你这什么表情」识律拍拍芽衣的脸,好让它看上去不那么苦闷。
「我知道自己那时候很招人讨厌,所以我也没指望有人喜欢我。
就连老古董那个笨蛋,说着需要我,不也把我骗去卖了嘛。
知道归知道,但还是很无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热闹都是他们的,与我无关」嘴硬的小孩满不在乎地表示自己的大度。
「只是啊,你就不一样了。
遇到你之后,我没那么无聊了。
你打架厉害,做饭也厉害,也不会骗我……她们走后,也是你教了我很多有趣的东西」识律就像小孩子一样,随心随性,挑着自己愿意记的那些好坏,一直放在心里。
甚至没考虑过是否当时的芽衣,也是期望她消失的一方?「所以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你很蠢,也想看看这个世上是不是会有你们说的那些美好」为自己而活的识律,装着的只有「想与不想」。
芽衣并不反对这一根筋的单纯。
「我们可以一起」她也愿意去教识律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美好,但她并不是全部都能教。
所以她追加了一句条件,「只要你不像今天一样」「今天怎样了?」「吻我」芽衣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说完才意识到不妥,她又匆忙补充了几个字。
「别再吻我了」「那做呢?」「……你一定要明知故问?」「我想知道」「不行」「凭什么?」「凭你不爱我」「难道全天下都一定要爱?」答案自然是否。
性和爱的界定本就依人而言。
单纯出于性也末尝不可。
但这话一说,识律就更不会放弃了。
「你是想和我还是和全天下?」「我有病吧和全天下做」「那你找我,不也有什么大……」「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识律一急,没忍住抓住了芽衣的胳膊。
滚烫的掌心贴着肌肤,迫使芽衣在那一瞬下意识出现僵直。
这让一直注意着她的识律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委屈,但很快又藏好,像往常一样嘴硬了起来。
「你就知道找借口!说得和你上次碰我有了爱似的。
明明有酒就够了,哪里需要……」「小识」「小什么小识什么识,老娘叫符华」芽衣深吸了口气。
「我需要」她说。
识律将双手抽回,紧紧抓在膝盖上。
半晌,她说:「那你教我」固执又单纯。
固执得非芽衣不可,单纯得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懂爱。
可芽衣摇了摇头。
「我教不了」故人留下的是众生与大义。
哪怕她曾不在意这天下,也不在意什么道义。
可那些被过往烙进了她心底。
燃烧的是过去的儿女情长。
于是如今她不会爱,更教不了爱。
「教我」而识律,她不在乎。
不在乎天下,也不在乎道义。
她在当下把握着眼见的快乐,不纠结其是否有爱。
她只是想要再一次看到那夜出现在芽衣脸上的所有。
相视无言,先有动作的是识律。
突如其来的起身带走了周围逐渐升温的空气,也让芽衣随之一愣。
她本以为依着识律的性子,还会再僵持一会儿。
可还没等她放松,就瞧见这不安分的家伙刚一站好,两手就往衬衫上用力一扯。
纽扣颗颗崩裂,散落在羊绒地毯上。
随后落地的是揉成一团的衬衫。
一时间,客厅安静得可怕。
甚至连窗外的蝉鸣都清晰可闻。
吊灯的光照在识律身上,一丝不落映入芽衣眼中。
温润玉色再一次勾动她在那晚的旖旎回忆,燥得芽衣哑然无话,甚至在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没事干要去招惹这个冤家。
而仓促回避对面看过来的目光时,视线猝不及防撞上了识律的笑颜。
那笑比平日里的散漫要多了几分执着和挑衅。
这一眼让芽衣犹豫了。
她并非无欲无求的圣人,否则也不会有那第一次的意外。
但意外,一次就够。
她提着那一丝矜持,克制住再一次将一切推给酒精的恶念。
只不过当她企图像个长辈一般给这胡闹的孩子予以包容时,对方却连块遮羞布都不给自己留。
「有那么难?」识律的反问配上嘲弄的眼神,让芽衣有些恼火。
极东这块土地上的人不善言性,也不善将真心诉之于口。
所以人们借着酒,借着一切能用的借口去将自己的违背礼义廉耻的行为合理化。
千错万错是酒精的错。
可若是她今晚又依了识律,那就不是醉酒能够推卸的了。
【只要拒绝就好。
】芽衣这么告诉自己。
她已将识律视作亲友,又觉得自己或该算是她的师长,接替那些相信着、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友人们去引导她走向正途。
而非趁虚而入的误导。
「识律」「喊你姑奶奶干嘛?」「把衣服给我穿上。
你这样胡闹,有意思吗?」「我干嘛要听你的。
穿不穿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你又没半点想法。
safe得要死!」说着,她毫不在乎地往芽衣腿上一坐,怒视着绷着个脸的芽衣。
「识之律者」「哇!你干嘛你干嘛!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吓大的」可惜,光着膀子的人压根严肃不起来。
倒不如说,比起正经,她的脸上分明就写满了「有本事你动个试试」。
可她的期待,芽衣回应不了。
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识律去招惹谁不好,非要对她有所想法。
「我哪儿好了,值得你这么做?」她一手揽住识律的腰,身子略微前倾,另一只手往下伸,够来地上的衬衫。
抖开后塞给识律,但见人小动作频出就是不愿配合,她只好自己用手把衣服按在她锁骨以下,好遮住识律一丝不挂的上身。
「你哪里不好了。
你什么都好!尤其是你床上功夫那简直了。
你厉害得我还想要试试」识律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好好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不太对劲。
尤其是现在,说的好似性对她来说是个有趣的游戏。
又或许这是她一眼看透的本质,毕竟对她而言,人生都只不过是个游戏。
「那是别人教的」识律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有些不大高兴地问道:「那你爱那个人?」识律的情感很容易懂,喜欢和讨厌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毫无掩饰。
芽衣看着这样的识律,沉思了片刻,认真的回答。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我没说过,她也没提过」她本不愿意告诉识律这些复杂的东西,「可能本来也没有爱,只是恰好在那样的时间,被她赶上了吧」「现在,就不行吗?」芽衣摇摇头。
「就像你和符华的共生,还有我和琪亚娜当年的分离……很多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对错,只是各自选择不同。
直到今日,我对琪亚娜也是问心无愧的。
只是遗憾如果是现在的我,能用更好的方式去处理罢了」芽衣说到这,看了眼识律。
她的眼神却很温和,温和到识律能透过那双紫瞳,看到她深藏的情绪。
这让识律本能的感到不舒服。
她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那个总把苦藏在心底的符华,用旧梦的伤砌成了墙,把人隔得好远。
于是识律宁可去提那个过去的人,起码她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会不如别人。
「那她呢?」「她啊……」芽衣闭上了眼,「我后悔了」那是芽衣从来不曾和人提过的一段过去。
那是一段被人敬畏的过去,大地上的女王冰冷无情,挥下的天殛好似能斩断一切,雷鸣所到之处,她的权能无人匹及。
于是,那也是一段为了寻回人间而游离人世的故事。
而故事,就会有结尾。
或是分离,亦或是……死亡。
人的价值在死亡的那一刻判定,而死亡足以让人放下过往的仇怨,只将那些好的一面不断提炼、升华。
尤其对那被救下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倘若那其中没有爱的话,愧疚之情足以让后来者一生无望。
「你看,和我扯上关系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好结果」芽衣没有直说,但识律听懂了。
毕竟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情绪。
她以前就不喜欢这样,所以她喊符华失败者。
她现在也不喜欢这样,但她没有经验去改变这样的芽衣。
识律反感无能为力。
可现在那无力感压迫得她突然很想跑上月球,去把力量抢回来。
这样的话,自己还是那个强到无敌的律者,而不是现在这个区区S级女武神符华。
识之律者可以在意识世界里开个外挂,而女武神只能在现实里规规矩矩打架。
看着识律闷闷不乐的样子,芽衣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想伸手去摸摸识律的脑袋,安慰一下这个闹脾气的小朋友。
只是抬起手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抓着人家的衣服。
于是又把手放下,对识律笑了笑。
识律的天真率性她都看在眼里。
天真天真,难在一个「真」字上。
可识律却能活得很真。
所以芽衣也相信这份天真迟早会为识律带来一个能够互相爱慕的人。
到时,彼此的爱意会使得更进一步的交融更加和谐。
而非如今空虚寂寞下出于肉欲的试探与安抚。
又至少不是她雷电芽衣。
芽衣把衣服往识律头上一罩,抽回了手。
只见她两手交叉往沙发上一靠,耐心地等着识律从她身上下来,回自己房间去睡觉。
到了明天,她们还是她们。
一切都不会改变。
寻常人这时候没了兴致,脸皮再厚也会考虑放弃。
可憋屈的识之律者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她转身从茶几上抓起酒盏,就往嘴里灌,气势很是嚣张。
酒液从她嘴角溢出,一路向下。
兴许是用力太猛,灌入的酒呛得她咳嗽了两下。
等她再度朝着酒瓶出手,抓过来打算继续灌时,芽衣伸手制止了她。
还没等芽衣开口,她就先发制人:「我想不通,看看喝多了能不能想通」芽衣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头疼。
「酒没法让人想通。
又或是你要是借酒胡闹……」她看着识律一惊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我劝你放弃」「凭什么啊!你都能酒后和我有第一次,那我凭什么不能喝完跟你来第二次!雷电芽衣!你不公平!」「这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芽衣抢过她的酒瓶举到一边,「我是……不想你后悔」「老娘字典里压根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你一小孩子,字典里缺的字还少吗?你还小……」话还没说完,识律就气得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是不是小孩,你自己心里没数,你手上还没点数吗!正好,来,你来。
我们今晚试试看这身体小不小,正好也赌赌看,是我后悔还是你后悔」说完就拉着芽衣空着的那只手往短裤拉链上放。
「那我后悔了」「我还没后悔呢」「小识,你一定要逼我?」这话让识律听下手上的动作,她注视着芽衣。
「你再说一遍,逼你的到底是谁?是我还是你自己?」识律的话总是能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让芽衣哑口无言。
「芽衣啊芽衣」她停下来手里的动作,伸出手指抵在芽衣的眉间。
「为什么你总要为别人考虑那么多呢?只为了自己开心,不好吗?」「我……」「说白了,你不就是把我当小孩子嘛」识律说完摇了摇头,「芽衣,老古董是能把我当小孩。
可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孩子?」她的问题问得芽衣一愣。
仔细想来,的确如此,识律所继承的记忆是她人生的上万倍,甚至目前的身体是也经过诸位博士商讨后才制作出的,恰好与她同龄。
她们相差的,不过是几年之间的一段乱世。
识律见芽衣陷入思考,干脆收回手指,同时坐到了芽衣身边。
「在崩坏消失之后,你在我眼里变得很陌生。
或许大家都喜欢可靠的雷电队长,但并不包括我。
甚至我都不明白,那还是我认识的芽衣吗?就算我知道芽衣很厉害,也很温柔。
可这样突变的成长,我觉得很怪」如果不是还相信着芽衣就是芽衣,天命早就管不住她了。
「直到那一晚,我们做的时候。
我才发现,什么嘛,芽衣还是我知道那个芽衣。
不过那时候的感觉依旧很模糊。
更多的是我意识到有什么困住了你……可你和个闷葫芦一样,我现在也没有羽渡尘和律者力量能用。
所以我一直不知道,也确实想在做一次,把答案找出来」她的话把芽衣说的一愣一愣的。
也判断不出是真的这样,还是这家伙为了达成目的临时想出来的说辞。
「但是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
又觉得很好笑。
原来在我眼里,芽衣是怕寂寞的人啊」这话由她来说,真的很奇怪。
可芽衣也知道,识律她说出了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她把酒瓶放到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建盏色如鸦,其上霜裂版的毫纹似有蓝紫光泽。
杯中装是自她故乡而来的大吟酿,稠如月光。
识律的话点破了芽衣的醉翁之意。
她望着那不伦不类的搭配,抬手间是一圈圈的涟漪,将倒影的一切晕开。
问心无愧,但困于流连。
「我凑近你的时候,你没有对我怎么样,我亲你的时候,你也没有闭眼……」她细数着芽衣的一处处破绽,「书上说,人类会本能对入侵了自己的安全范围的人产生排斥。
所以啊,不管有没有爱,你的反应证明……你其实是能接受我的。
这点上,我和你是一样的」她没有明说出那种孤独,「但因为芽衣你还有布洛妮娅,还有德莉莎……还有好多好多的人和责任要牵挂,所以啊。
你只能把自己藏起来。
不让人看到,不让人担心你……怎么考虑的都是别人」说完,识律收起略带讽刺的笑容,往沙发上用力一躺。
痛饮的酒只有烈,而当放慢了速度,一点点品味时,一切都将变得清晰。
苦也是酒,甘也是酒。
「啊,我就比较简单了……」识律说着,伸手向芽衣要盏中剩下的酒。
芽衣也没有拒绝她,直接递到她嘴边。
识律扶着她的手,低头将酒饮尽。
继续说道:「因为我只有你了」还有些许酒液残留在唇上。
这让芽衣下意识觉得不合适,于是她伸手抹去那片水渍,说「不会的。
德莉莎她们也是关心你的」「她们和你不……」余下二字被芽衣的手指抵在了嘴里,芽衣摇了摇头,没有再看她,转身把酒盏放到茶几上。
「你的人生才开始。
你还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
在那里面,一定有可以教你这些感情的人」「但那都不是你」识律说。
她很认真的看着芽衣。
随后凑近,抓着芽衣的手就往她的心口上贴。
从强劲节奏里的传出滚烫让芽衣也跟着有些热起来,可能是脸颊,又或许是心。
「哪怕是现在,我也想和你做。
胡闹也好,爱情也好,后悔也好……至少,我想能教会我这些人,是你」识律的身子,清瘦到显得有些单薄,真诚的脸上末退稚气,在这时尤显得格外纯净无瑕。
说话时,她的目光清澈,鼻尖抖动,皎洁的白颈微微泛起淡红。
或许纵使此时凄风苦雪,赤诚的学子依旧会立于门前,一心叩问所求的答案。
芽衣只看了她一眼,就知晓了她的决心。
只不过在芽衣做出答复前,她倒是自己先很不争气地打了个喷嚏。
或许光着膀子讲道理求欢这种事,也只有识律这样的傻子才干得出来。
芽衣被她这傻里傻气的模样逗笑了。
浅浅的嘴角深处又似勾动了几分不忍和些许怜惜。
使得声音也不觉趋向温存。
「你啊,明明是一个神州人,开口闭口这么不知检点?」「你们极东还盛行不伦文学呢?你怎么不和我来一……」识律话还没说完,就被芽衣摁住了肩膀。
用力一带之后,是猝不及防的吻。
与识律的轻啄不同,芽衣的深吻似醇酒,在第一时间就让人沉醉。
吻至欲浓时,向来铁骨的人也败下阵来,宛如豆腐做的腰不堪一击。
稍一使力,就这么被芽衣带着,顺势倒在了沙发上。
如瀑的长发似银河般倾泻而下,同灰白的长发交缠到一起。
但芽衣没有继续。
她微眯着眼,默不作声地看着瘫软在身下,喘着气,看上去喝醉一般的憨憨的识律。
蝉鸣惊动了夏夜的静谧。
而于灯下沾染上微弱喘息声的空气,静得有些艳丽。
先没忍住的是识律,她仍在喘着气,只是不忘在嘴上消遣芽衣。
「我、强烈、怀疑、你在报复我、吻你、的技术烂!」这个女人的洞察力总是在不需要明言的时候发生作用。
又如她所言,这次,芽衣在接吻时一直注视着识律的眼睛。
因此她有留意到,自己的身体确实没有抗拒识律。
【寂寞…吗】事已至此,她不会开口拒绝识律,却又希望她能够自己放弃。
于是芽衣同那双金红色的双眸对视,用冰冷近乎无情的语调告诉她:「你现在怕了,还来得及」「哈?怕?姐姐我字典里就没带这个字!芽衣,你今晚有本事干死我啊,要是做不到你就是……」识律清清爽爽一小白脸,可惜长了张能轻易点火的嘴。
比起吸引人燃起爱意,更多的是刺激人的征服欲。
芽衣说不来脏话,这使她更烦识律的那一张嘴。
而堵住那些胡言乱语最直接的惩罚,就是让她发不成声。
「我说了,你字典里缺的太多了」那是雷电芽衣在开始教学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餐桌上,识律还在同粽子做着斗争。
没个正形的人,坐到一半站不住了,大大咧咧地往桌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开始往上头绑细绳。
芽衣也提出过帮忙。
可倔起来的符某人死活要自己一手包办。
「你一个人都能包了,那还喊我回来?」「给你欣赏下我做饭的英姿?」「哦,现在阅过了。
那我就回去工作了」「工什么作!」识律一听这话就不干了。
「德莉莎也老大不小了,天命的事让她自己加班去」她直呼主教之名,表达自己的不满。
「再说了,看我这样好看的美少女不比加班有意思?」识之律者一向很自恋。
照她自恋的程度,芽衣觉得她应该去找符华这样符合她「绝世美少女」标准的人。
时至今日,雷电芽衣仍记得那一晚的每个细节。
甚至那晚,她还问了识律一个问题。
在床上,是该喊她符华还是识律。
对此,识律直接往她手背上咬了一口。
咬完了还恶狠狠冲她放话道:「芽衣!你敢这时候喊老古董的名字,我就和你离婚!」傻嗨起来的人并没有意识她俩还不是婚姻关系,但却不想让芽衣把她当成符华。
【怎么可能把她当成符华呢。
】在那一晚之后,为避免有第三次的意外,酒龄一年但次数不足十分之一次的雷电队长拼命戒了酒。
而贪玩的稚子也好像已经在天明时分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于是不再纠结于人间。
渐渐地,芽衣意识到识律给她的感觉变了。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官上的改变。
她很难再把识律看做是小孩子。
当然,这种认知在识律单独出了几次大任务之后就被归为错觉。
毕竟阿拉斯加再怎么从良,都还是阿拉撕家。
可看着识律一个人专心致志地捣鼓着粽子时,芽衣又一次抓到那一种感觉。
她想起许久不回家也没有积灰的卧室,想起窗台上总放着的小花,想起冰箱里不断的牛奶……「小识」「怎么?」识律转头来看她。
「你为什么还在用符华的名字?」「不叫符华,我能叫什么呢?识之律者?」她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了,「嘶,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字啊。
一听就让人害怕不说。
要是遇上什么考古疯子,指不定把我解刨的心都有了。
你也知道,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律者」她看向芽衣,见后者摇了摇头。
也觉得这番说辞有点扯。
「诶呀」她从桌上跳下来,走到芽衣身边。
「芽衣要是没那么聪明就好了」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出了真正的理由——就算是冒名顶替,她也想要整个人类历史上能留下符华的名字。
「文人投江殉国,从此他的名字融进了端午之祭。
可万年的护道者,又有多少人会记得呢?」她无法接受荒谬的现实——明明是救世的英雄,却不能被人类已知的历史所记录。
既然人类无法接受超过理解太多的真实,那么就让全天下都不得不知道——有一个女武神,叫符华。
这个符华不是什么神仙,也可能不是英雄,只是个比较擅长铲奸除恶、路见不平的大姐姐。
这是识律最初的想法。
而如今她告诉芽衣,她觉得这个想法很是幼稚。
从前,她总指责符华被别人的生死束缚住很傻,可如今,自己又被符华的声名束缚住……尤其是一开始,认识符华的人都不大愿意承认她。
但最容易让人改变的,是时间。
德莉莎她们或许一开始是想把她区分开,可是崩坏结束后要处理的事务太多了。
忙得主教大人和小盟主在抓她问罪时自然而然喊出了符华这个名字。
之后,出错多了,也就算是接受了。
好似对当年的琪亚娜。
故人尚且如此,更别提之后认识的人,也只会照着符华这个名字去喊她。
窗外传来隐约雷鸣,片刻,就有细雨打在屋檐上。
因为安静,清晰可闻。
凉风跃窗入户,于沉闷夏日的傍晚带来自然清凉。
识律在这晚风里惬意地迷了会儿眼。
或许夏天到了,她可以去剪个短发,短到脖子上面。
又或许没什么必要。
当年她执意被当成符华。
如今她无所谓自己是不是符华。
「没人问过我想叫什么,我也不在意自己叫什么……反正当符华也没什么嘛」她睁开眼,耸耸肩,「就当还老古董人情了」她因符华来到这个世界,又因为她如今能活在这个世界。
因为活着,她才能亲自去见证,去体验很多人和事。
而其中,就包括了芽衣。
心之所动,即明所求。
识律两眼一亮,她扶着高脚椅的椅背,踮起脚尖,在芽衣脸边上瞧来瞧去。
还时不时摸摸下巴,发出「啧啧」「嘿呀」的怪声音。
摆明了是欠揍。
惹得芽衣如她所愿,抽手弹了她一脑瓜蹦。
「小识……」芽衣刚想问她又犯什么毛病,就看见识律在她出声后突然笑的很开心。
「有什么好笑的?」「没啦,我只是突然明白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装着眼前人的倒影。
「只要,你知道我是我,这不就够了?」【发布地址:Kanqia.CoM 发布地址据说天才只需一秒就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