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绣着十字绣,绣了七天,绣成了一个靠枕套,乔七七枕着这个枕头,枕在女儿细密的针脚上一夜末睡,第二天开始,他每天陪着女儿一起上学,坐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跟女儿一起听课一起放学,陪着女儿一起做功课,一直到这一个学期的结束。【最新发布页: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
春节过了,眼看着十五元宵就要到了。
二强跑去找乔七七,说是叫他十五这一天一定要回老屋跟哥姐们一块儿吃个饭。
那一天,乔一成喝了不少的酒,也许实在是喝得多了点,乔一成觉得坐在身边的弟妹们的身影都飘飘乎乎的,在映在水里的倒影似的。
四美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硬留他在老屋住了一晚。
乔一成睡在熟悉的屋子里,这一觉特别地沉,梦都没有一个,一片单纯的漆黑,浓厚得化不开。
第二天一早,乔一成睁开眼,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在屋子里晃,听得她说:起来了,太阳晒着屁股了。
很轻柔的声音,道地的土腔。
乔一成微笑起来,喊了一声:妈。
他想起,这好像是一个周日,他睡到很晚,妈妈叫他起床,他呆呆地坐在床上,想着这一夜的长梦,梦见他长大了,上了大学,寒窗苦读,范进中举似地考上了研究生,梦见他结婚了,还不止一次,梦见他的弟妹们,一个个,长手长脚,都添了岁数,面目不复他所熟悉的少年的青涩稚嫩。
梦里头,他们哭,他们也笑,他们过着日子,日子里有人来了,后来又去了,他还梦见自己与一个女子在河边走,河水拍岸,温腻的水汽,河面上散落的灯光,还梦见一场又一场的葬礼,有人痛哭,但是他一点也不悲伤,因为他相信那是梦境,有一种置身事外的从容,一切都不与他相干,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很长很长的一个梦,醒来,却是一个周日,他不用上学,作业也做完了,母亲一定在忙着烧早饭,身边的兄弟也还在睡,一条腿搭在他的肚皮上,他的妹妹们睡在旁边的小床上,骈头抵足。
乔一成满足地往被子的更深处缩一缩,又叫一声:妈。
有小姑娘的声音响起:大舅舅。
一张美丽的小脸出现在乔一成的视线里。
细软的头发扫在乔一成的脸上。
小姑娘乖巧地问:大舅舅,我妈问你早饭想吃什么?稀饭还是豆浆,油条要不要?乔一成慢慢地对准目距,看了又看,认出是难得放假在家的外甥女戚巧巧。
乔一成慢慢坐起身来,好半天,终于笑出来。
都要,他对戚巧巧说。
这一天是周日,乔一成午后去了南方的新房子。
装修已做好了,大方舒服的风格,一切崭新却又带一分尘世的亲切,倒像是人离家了一段日子,拎了行李重又回来了。
南方看过,很是满意。
乔一成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走过,快乐里头有一种深切的疲惫。
大约还是宿醉的缘故。
乔一成到卫生间里方便。
有点头晕,他把头抵在墙上。
下身忽地一阵尖锐地刺痛。
接着,他看见抽水马桶里一片血红。
第69章乔一成用了一周的时间,处理了一些事情。
事情办好了之后,他在中国银行里租了一个保险柜,把所有的文件收进去,那只小小的银色的钥匙,乔一成把它在手心里捂了好一阵子,这一段他的手心总是这样滚烫的,干的,手心的纹路浅淡而散乱,乔一成想直初中的时候,有个同学,神叨叨的,成天给人看手相,他还记得那小个子的男生在看了他的手相之后,露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说,反正你这个人吧,一辈子会有人疼。
最终,乔一成把小钥匙装进一个信封,封了口,信封上写了项南方的名字。
乔一成这些天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转了个遍,他走过他曾经生活过的一个一个的地方,最初与叶小朗租住的小区,坐落在安静的浓萌蔽日的西康路上的项家小院,电视台的周围,母亲原先工作过的厂子所在的街道,小时候常玩的地方,完全地步行,一寸一寸地丈量他前半生生命的痕迹,这才真正切切地明白什么叫沧海桑田。
所有的地方都不复当年的旧貌,拆掉的房子新起的楼,砍掉的树桩上甚至新发的枝芽都茂盛蓬勃了。
这一年的冬天实在是寒冷,路边堆着末化的雪,污脏的,成了灰黑色,鼻尖全是清冽的雪气,板结的地面,一步一滑,让人联想起人生的艰难。
路经曲阿英的报亭时,乔一成看到了她,对着她点一点头,曲阿英略有点局促地也点一点头。
弯下腰去。
过一小会儿,有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矮墩墩的,步履还不大稳,抱了一大摞报纸,摇摇摆摆地走过来,仰头看着乔一成,乔一成冲着他说:给我的?小孩子手上的报纸大约是拿不动了,差点落地,乔一成给接过来。
谢谢你啊。
小娃娃笑起来,口水落下来。
最后,乔一成回到乔家老屋。
家人与邻居都上班去了,小院冷清幽静。
好像只有这里无甚大的变化,无非是多出一小间依墙搭建的小厨房或是储藏室,院墙上湿滑的苔痕,枯的爬山虎枝,院里一口大缸,半缸水,上面漂着极薄的冰,映着一方天,乌澶澶墨沉沉的。
缸里的鱼在这一个冬天里全冻死了。
还是变了,老屋原先的花窗换成了推拉式的钢窗,廊下突出一个空调的外箱,像人颏下起的一个大包【回家的路:WwW.KanQiTa.com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