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17日
第四十章疯子
结婚后,因为俞忌言经常不在成州,所以几乎没有同家人一起出游的机会。上次温泉是第一次,今天茶园是第二次。
俞母去了国外度假,所以出行的只有许家人。
谢如颐特意不让许知棠开车,让俞忌言来接。许姿知道妈妈的小心思,从上车开始,谢如颐的目光就一直盯着前面,弄得许姿很不自在。
谢如颐很喜欢俞忌言,跟他讲起话来,总眼眉带笑:“忌言啊,下半年还忙吗?”
俞忌言和长辈说话,像换了个模样,温和有礼:“等6月中以后,我就常在成州了。”
“挺好挺好,不忙就好,”谢如颐笑道:“你就是太忙了,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人照顾你,难得回趟家吧,我们姿姿又从小娇生惯养,什么也不会做,哪懂得照顾老公啊。”
许姿就是闹不明白,妈妈怎么可以如此胳膊肘向外拐。还有最后那两个字,听得她脑袋疼。她都懒得接话,脸扭向窗外。
奔驰平稳的行驶在前往郊区的公路上,已经看能看到起伏的小山丘。
俞忌言左手撑着方向盘,一条笔直的公路,开起来很轻松。他右手打开扶手盒,取出里面的草莓味乳酸菌饮料,抵在左手掌心,插上吸管后,推了推许姿的胳膊。
她回过头,都忘记自己刚刚拿了一瓶饮料上车,她接过后,缩在一旁嘬了起来。
这可把后面的两位长辈看舒心了。
谢如颐如此严肃的人,都有了心情开玩笑,“都当别人老婆了,后面就要当妈妈了,还在这里喝这些小孩子的饮料。”
一提到生孩子,许姿本能反感,“妈,我没说……”
“放心,后面我和姿姿会有计划的。”
俞忌言淡声插过话,压住了她和妈妈的呛话。
行,算他厉害。许姿白了一眼,又扭过头,饮料瓶都被气到要捏烂。
许家早年是以茶叶发家,所以许老许岸山有一座茶园,现在成了他的养老地。碧空如洗,纤云不染,绵延的绿梯幽幽静静,戴着斗笠的村民,正弯腰劳作。
许岸山这两年身体不太好,进出都要拄拐杖,也请了护工照顾。他老早就站在了别墅门口等,看到孙女和孙女婿时,笑得合不拢嘴。
在长辈面前,许姿还是很配合的挽着俞忌言,脸上挂着笑。至少在许老眼里,他们很恩爱。
忽然,许姿的鞋跟好像踩到了一根丝带物,绊住了脚,可刚弯腰想去拨开,却看到身边的男人,已经蹲下,扶着自己的脚踝,不嫌脏的替扯着鞋跟下的丝带。
她心里讽笑,不拿影帝,真亏了这炉火纯青的演技。
这时,许岸山已经走到了许姿身前,将拐杖朝地上撑稳,笑得慈祥:“当初我一眼就挑中忌言做我孙女婿,姿姿啊,爷爷的眼光是不是不错?”
见丝带已经扯出,许姿踢了俞忌言一脚,不过力气很轻,刮到他手背的痛感跟毛毛雨一样。
她眼眉往上一挑,应:“还行吧。”
许岸山一掌落向俞忌言的肩,“姿姿从小就被我惯得太厉害,一身娇脾气。我允许你治治她,爷爷给你撑腰。”
“爷爷,”许姿把俞忌言往后面一推,挽上许岸山就开始撒娇,“我是你孙女,他是个外人,你要向着我,你要给我撑腰啊。”
许岸山戳了戳她的额头,一哼:“你在家里肯定没少欺负忌言吧?他那么本分老实。”
“我,我欺负他?”许姿急到差点语无伦次,“我能欺负到他这只……”
有些恶劣的实情,也不适合说给长辈听。
许姿悄然回头,见俞忌言还站在原地,脸上浮着笑。反正在她眼里,这个笑,不善不真,是狡黠的得意。
因为出发的时间比较早,所以到茶园时,才上午11点。别墅的保姆还在准备午餐,许岸山说天气好,让许姿带俞忌言去茶园走走。
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在这样闲情逸致的环境里,并肩走过,还一起听着脆耳的鸟声,散着心。
平日私下的俞忌言穿得很简单,宽松的白色T恤,塞在浅棕色的休闲裤里,个头大概有1米88,头身比例还很好,一双腿笔直修长。
这只老狐狸唯一让许姿不反感的地方,就是他的品味,完全没有生意场上那些老板的油腻样,斯文清爽。
俞忌言双手插在裤袋里,短T下露出的胳膊,在阳光下,肌肤比一般男人都白皙细腻。他悠哉的沿着茶园小道走着,“许律师,别看久了,小心喜欢上我。”
还好,他一开口,就能立刻扯出许姿的思绪。
还是那般惹人厌。
许姿没理人,看了看手表,说,“已经走了15分钟了,差不多了,回去吧,我就说我肚子疼。”
俞忌言没听,下颌抬向前面,目光所及的地方,露出了些许盈光的湖水,“许律师再坚持坚持,快到那片小湖了。”
许姿惊愕的回身,“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湖啊?”
俞忌言只悄悄侧颌,“之前来这里见过几次许老,他告诉我这边有湖,去过一次,是挺漂亮的。”
这门亲事是爷爷作的主,所以许老自然对俞忌言偏爱有加。许姿此前听父母说过,头一年,他和爷爷就走近,对茶园有所了解也合理。
只是,那片小湖,是她少女时期的“秘密基地”,她只带去过一个男生,就是韦思任。
这片小湖隐匿在茶园最偏僻的角落,微风一吹,玲珑剔透的湖面泛起涟漪,浅草与阔叶,翠绿欲滴,有几分像油画里的仙境。
10年过去,一点也没变。
俞忌言踏过草地,在石凳上坐下,望了一眼不愿靠近自己的许姿:“过来坐会。”
许姿就是觉得同他欣赏这样的景色,纯属浪费。她侧过身,朝着湖水的方向,静静站着,想到一个问题:“你不打算去找你的白月光了吗?”
俞忌言摇了摇头:“不找了。”
许姿一惊,看向他:“为什么?”
沉默了些许,俞忌言才对上她的目光,“前段时间,听说她结婚了。”
许姿忽愣,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下意识接出了一句荒唐的话:“她怎么就、这么结婚了呢?”
“嗯,”俞忌言只点点头,“结婚了。”
像一条路被堵死,着急找寻另一条路,许姿不觉间,朝石凳走近了些,“那你就没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吗?”
俞忌言摇头:“没有。”
“你一个大老板,肯定有很多贴你的女人啊。”
“有,可我都不喜欢。”
……
见她就差焦头烂额了,俞忌言不慌不急的说:“许律师,你不是对合约胜券在握吗?放轻松点,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许姿又被噎了回狠的,可能就是烦自己老被他压制,她撒气般的指着湖水说,“你这种老狐狸,老流氓,怎么不跳下去呢。”
一句不过脑的话,没想到被俞忌言当了真,“许律师,要让我跳湖吗?”
“是啊,我让你跳,你跳吗?”
许姿只是耍点大小姐脾气,胡言乱语罢了。没想到,俞忌言真脱起了衣服。
她吓到了,“你干嘛啊?”
T恤已经掀到了胸肌上,俞忌言侧头,望向她,“上次我答应过你,你要求我做一件事,我必做。”
许姿一面觉得他疯了,一面又赌他绝对不敢跳。心中突然横生一股较劲的玩心,眼眉轻动:“好啊,你跳。”
湖水其实不太深,小时候,她常在湖里游泳,所以还是把握了分寸。
俞忌言半刻钟都没犹豫,迅速脱去了T恤、裤子和鞋子,摘下手表,然后走到了湖边,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进了湖水里。
许姿赶紧跑了湖边,没想过他这次竟没有耍诈,真听话的跳了进去。
她也不敢玩太过,冲湖里喊,“俞忌言,好了好了,你赶紧上来吧。”
可是,湖面平静得不像话,就像刚刚入水的人,彻底消失在了湖底。
“俞忌言……”
“俞忌言……”
见没人应,许姿着急了起来,不停地喊,“你别拿这种事玩我啊,赶紧出来。”
依旧,毫无动静。
第四十一章生闷气
湖水平如镜。
不管许姿怎么喊,始终没有人声。湖畔边的阳光刺穿了云块,热得她都快脱了妆。她是会游泳,但真要下水去救人时,还是害怕。
很幸运,旁边刚好有采茶的村民路过。
背着背篓的村民,拿毛巾擦了把脸上的热汗,认出了许姿:“大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此时任何一个男人,都能成为许姿眼里的救星,很慌,“嗯,我、那个、我的……”
突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叫俞忌言。
村民放下背篓,“谁?怎么了?”
许姿绝对不会说出那两个恶心的字,指着湖水说,“我刚刚看到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掉下去了。”
村民大惊,“自杀?”
“嗯?嗯,也许吧,”许姿不能再浪费时间,向村民寻求帮助,“你能帮我捞一下他吗?我不想茶园里死人。”
村民点头后,二话没说,直接跳进了湖里,这里的村民大多都精通水性,直接潜进水底寻人,很快就捞起了赤着身子的俞忌言。
许姿和村民合力,将俞忌言抬到了草地上。
浅草像揉皱了的绿缎般扫在他精壮的身上,全身只穿了一条黑色底裤,遇水后,面料很软,最鼓的那块轮廓特别清晰。
村民都没眼看。
许姿从石凳边抓起衣物,盖住了俞忌言的重要部位。他像真失去了意识,嘴角虚白。
村民被阳光刺到皱紧眉头,“得赶紧让他醒过来。”
许姿惊了:“啊?真溺水了?”
直到这秒,她都以为是老狐狸的恶作剧。
“嗯。”村民按压着他的胸口。
许姿朝俞忌言的脸扇去,本是试着拍醒他,但使力有点重,脸上是火红的五指印。她真不想因为自己一句话闹出了人命,着急的问村民,“那你能帮他做人工呼吸吗?”
村民停下手中的按压,“我没给人做过人工呼吸……”
许姿回忆着电视里的急救场景,“好像是捏着鼻子,口对口。”
救人要紧,村民见按压了半晌没用,他俯下身,捏住俞忌言的鼻子,朝那瓣失了血色的唇凑去。
明明是在救人,但许姿却像在看戏。
“咳咳咳……”
村民的唇刚覆下去,俞忌言突然醒了。几声猛力的咳嗽,呛进去的湖水从嘴角吐了出来。
两个人大男人近距离的目光对视,让村民尴尬得立刻松开手,拿起篓子:
“大小姐,他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许姿愣着应,“哦、好。”
正是午日,火烧般的阳光把草地都晒融了。
许姿冲着小道站,没瞅俞忌言,他将T恤套好后,站了起来。到底是溺了水,站起来时,他整个身子骨都是软的。
见他没死,能呼吸了,许姿凌厉了起来。
“穿好了吗?”
“嗯。”
“走吧。”
这次,许姿似乎真气着了。倒不是在意这只老狐狸的死活,是纯属觉得他脑子有病,既疯又变态。
俞忌言跟在她身后,默不出声。刚刚没毛巾擦身子,所以衣服、裤子都湿了,还好头顶的阳光够烈,没走两步,就晒干了一半。
曲折的小道,绿荫蔽日,阔叶影子折在光影里,柔软的轻晃。
恰好是采茶村民的午休时间,茶园一片宁静。
俞忌言没着急追过去,始终和许姿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可俩人的情绪似乎毫不相同。
她在生闷气。
而他在欣赏风景。
许老的别墅建在茶园后,从外面看像座古老的英式田园城堡,外墙上爬着蔓藤,绕着粉白色的蔷薇。
他们前后脚进的门。
正在和许岸山愉悦聊天的谢如颐,看到许姿好像在闹脾气,又看到俞忌言的头发和衣服是湿的,她慌张的起身:“怎么了这是?”
许姿在楼梯边停下,回眼一瞪,“俞老板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想要跳湖自尽。”
讲话尖锐得很。
俞忌言没出声,只用微笑安抚了几个长辈。
以前,谢如颐见不得女儿对俞忌言这样无礼,次次都要拉到一旁教育一番。但这次,她没生气,反而觉得是夫妻间的小乐趣。
她喊了声家中的保姆:“陶姨,拿套新的衣服给姑爷。”
陶姨应后,上了楼。
谢如颐拍了拍许姿的腰:
“带忌言去你的房间,帮他把衣服换了,然后下来吃饭。”
许姿来了大小姐脾气,“他四肢健全,我为什么要伺候他?”
她没理任何人,上了楼。
这下让性子强势的谢如颐差点来火,还好,俞忌言及时安抚住了她,“刚刚是我惹到她了,我去道歉。”
二楼靠尽头的卧房是许姿的。
她走过去时,陶姨刚出来,陶姨说姑爷的衣服放在了床上,然后下楼去忙活了。
还没推开门,许姿感受到了身后1悉的压迫感。
刚刚待人温和的男人,此时“原形毕露”。
俞忌言手臂一伸,直接覆住了门把上的手,声音落在她的侧额,“老婆,帮我换衣服。”
明明是好听的嗓音,低沉又有磁性,但入到许姿的耳里,就是反感。她拧开门,面无表情的捞起床上崭新的衣物,再拉开浴室的木门,全扔到了凳子上,“你最好别再惹我。”
合上卧室门后,俞忌言走到她身前,盯着她那张气到鼓起的脸蛋,笑了笑,“生气,是因为怕我死吗?”
许姿回头就给了他一个白眼。
俞忌言笑笑,听话的去了浴室。
二楼的阳台是露天的,地上的一角堆满了编织花盆,粉色的玫瑰、海棠簇在一起,被家中的阿姨打理得娇艳欲滴。
换了干净衣物的俞忌言,手里拿着块干毛巾,擦拭着头发,抬眼间,看到阳台里的窈窕背影,乌黑的长发披向背新,绿色的丝绸裙角微微荡起,被密阳轻笼,轮廓微虚。
他走进阳台里,在藤椅上坐下。
许姿双手挽在熊前,撇了他一眼,姿态摆高:“俞老板还真是胜负新极强啊,没想到为了一个对你没什么意义的合约,拿命博。”
她又讽刺笑道:“我怎么就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听话的人呢?”
音落,她又扭过头,望着楼下的院子,熊口还闷着气。
窗棂上的鸟扑落又飞走。
忽然,许姿的腰像是被两只手指轻轻戳了戳,弄得她有点痒,一痒就更烦,“你干嘛啊。”
可在转过视线的那刻,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俞忌言的头发还未干,湿漉的刘海垂在额间,少了平日的强势和锐利,眉眼柔和平静,他伸着手,像个索要糖果的小孩。
许姿快被逼到没耐新:“你要干嘛?”
俞忌言指了指自已的头发,喉结轻轻滚落,“帮我擦头发。”
本是很反感老流氓的得寸进尺,但许姿突然想撒把气,迅速扯起他手里的毛巾,将他的脑袋一把包住,把他的脸当桌子,狠狠抹,使劲揉。
浴巾的颗粒摩擦在肌肤上,有些发疼,不过俞忌言一直忍着,直到,他呼吸不畅时,才一把扣住许姿的手腕,她被迫停下了发泄。
他拨开毛巾,盯着她,只轻声问去:“还气吗?”
许姿的手僵在他的五指间,想呛的话全卡在喉咙里。
她发现这只老狐狸,的确能治自己。无论怎么骂他,打他,他从不还嘴,更不还手。可她很清楚,他并不是一副好脾气的人。
不能让他占上风,总归得说点什么,许姿在挣脱之前,又撂了狠话:“一年而已,我忍得了。”
这狠话像是毛毛雨。
等许姿走到房间里后,俞忌言慢悠悠的擦着头发,目光斜睨过去:“可是,刚刚许律师明明很紧张我的死活啊。”
这老狐狸一把年纪了,还挺会脑补。许姿收回脚步,笑眼盈盈,还语气夸张的接上了他的话,“是啊,天啊,我好怕你死啊,我好怕我成为寡妇啊,我真怕找不到第二个你这样的好男人了。”
笑容倏忽沉下,变脸如翻书。
俞忌言不计较她的故意为之,等她走后,他也准备下楼。
这时,手机在桌上震。
是朱贤宇的来电。
那头,朱贤宇听上去心情特别不错:“willy,你为了许老板,未免也太大手笔了吧,不过,游艇我很喜欢。”
俞忌言只简单回应:“嗯,喜欢就好。”
挂断电话后,俞忌言拉开门,往楼下走,刚走到一半,在木梯间停住。
楼下是愉悦的聊天声。
女人的声音又娇又悦耳,“爷爷,不是他帮我的,真是我自己谈下的客户,你都不知道,为了朱少爷这单,我和佳佳有多辛苦,我都瘦了4斤呢。”
许岸山说:“瘦了4斤?难道不是你吃那些草吃瘦的嘛,又不是小兔子。”
“反正就是我自己做成的,你要夸我。”
“好好好,爷爷夸夸你。我们姿姿长本事了,还学会做大生意了,以后公司会越做越大。”
……
楼梯间,俞忌言还是没走下去,微微侧身,视线落在许岸山和许姿身上,看到他们在笑,他也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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