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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年2月6日

    2024年2月6日

    第六章·晨光中的少女

    「人类的红绿色盲、抗维生素D佝偻病的遗传表现与果蝇眼色的遗传非常相似,它们的基因位于性染色体上,所以遗传上总是和性别相关联,这种现象叫做伴性遗传。」

    「人类的X染色体和Y染色体无论在大小和携带的基因种类上都不一样。X染色体携带着许多基因,Y染色体只有X染色体大小的1/5左右,携带的基因比较少。所以许多位于X染色体上的基因,在Y染色体上没有相应的等位基因。」

    「红绿色盲,血友病,进行性肌营养不良,这些都是常见的伴X染色体隐形传染病。也是高考常考的题型。」

    生物课堂上,沈安昕为学生梳理着考点。

    她惜字如金,从不多说半句废话。

    虽说课堂气氛一般,但只要跟着复习,便能取得很好的复习效果。

    业务能力上,她比其他老师只强不弱。

    杨寻一边跟随沈安昕对知识网络查漏补缺,一边思考着关于她的一切。

    学校里高冷孤僻的她、与他相处时毒舌跳脱的她、开车几百公里从天而降拯救他时光芒四射的她、穿着性感衣服喷着香水去酒吧喝酒的她……哪个才是真的她?经过一番孤独的挣扎,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他没有再将自己的期待寄托在沈安昕身上,而是寄情学习,度过这段最难的日子。

    而沈安昕,几乎再也没在这个家里过夜。

    习惯了独自一人的杨寻,也会在夜里想起她。

    记忆总是会为失去后的事物加上完美的滤镜。

    记忆里的沈安昕,像个天使一样带杨寻体面的冲出泥潭,又屡次「出手」

    相助。

    她做的已经早就超出了一个数年不联系的小姨的义务。

    但是,白天在课堂上相遇,他也没有和沈安昕说多余的话。

    他们回到了原来那种状态,井水不犯河水。

    杨寻找到罗宇星,将那件事解决。

    不过,杨寻有个额外条件,猴子需要写一封检讨书交到沈安昕手里。

    经此一役,影响杨寻学习效率的因素再少一个。

    即便如此,他第一次全面摸底考试的成绩,依然不容乐观。

    这个周五,他本想回家一趟,但被妈妈拒绝了。

    她的理由很充分,对现在的杨寻来说,时间真的很紧张。

    过去三年,杨寻花了太多时间精力在绘画上。

    妈妈听说他失恋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或许,是在替他的付出感到不值吧。

    但她说出来的话,却是「挺好的,专心努力学习吧。」

    就像这次。

    她说着不近人情的话,却做着对自己更加残忍的事。

    今天,是杨寻爸爸忌日。

    画家杨雨霁,如彗星版划破天空、殒落凡尘。

    许多人对他的生平、作品津津乐道,并畅想如果他当年没有死于意外,如今将会达到怎样的高度。

    但是,他们表现出来的捶胸顿足、扼腕叹息,终究是兔死狐悲。

    对杨寻和他妈妈来说,那个男人的突然离去,才是切肤之痛。

    杨寻知道,妈妈需要陪伴。

    但她依然坚定的拒绝了。

    他本想不顾她的意见径直回去。

    但经过上次的事情,他犹豫了。

    他不愿意再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她们真实的需要。

    但妈妈似乎忽略了,周五的夜晚,对杨寻,也同样难熬。

    ***杨寻打开课本,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戴上耳机,音乐起到了反作用。

    不但没让他的情绪得到舒缓,反而更让他沉溺于悲痛。

    每年的今天,母亲都会带她祭拜父亲,给他讲父亲的生平往事。

    所以,在父亲缺位的这些年,杨寻对他的了解,却比以前更多,也更深。

    回想起他对自己的那些关爱和期许,杨寻的心便像是挨着冰块一样,从刺痛、到钝痛、再到麻木,如此循环。

    他终于无法忍受,摘下耳机,想要出去透透气。

    正巧,遇上了从浴室出来的沈安昕。

    她裹着浴巾,大方袒露着直角肩和大长腿。

    她正在用干发帽将长发盘在头顶。

    杨寻知道,接下来她会护肤、换衣服,然后出门。

    「这次进步不小。别泄气,继续努力。」

    沈安昕看到杨寻,笑道。

    「还差得远呢。」

    杨寻苦笑道。

    「没关系。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沈安昕拿出那堆瓶瓶罐罐,开始在脸上施工。

    虽然她经常熬夜、喝酒,脸上的肌肤却如豆蔻少女版柔嫩。

    即使是素颜,也能打得他们学校那些所谓的班花校花找不到北。

    「这可不像你平时说的话。」

    杨寻有些惊讶。

    「呵,被你看穿了啊。」

    沈安昕笑道,「好吧,其实是陈曦托我转告你的。她对你的学习态度可是赞不绝口。」

    「那,你也帮我感谢一下她吧。」

    杨寻道,「如果没有她,我的英语可能彻底没希望了。」

    「你俩什么毛病,天天在课堂上见面,还让我当传话筒是吧。」

    沈安昕笑骂道。

    「我看书上写的,在别人身后的称赞更有力度。」

    「好吧,那就帮你传一次,下不为例。」

    沈安昕道,「今晚就好好休息吧,别再学了。」

    见她准备回卧室换衣服,杨寻心中忽然升起一阵莫名的冲动。

    「还有什么事吗?」

    看到他犹豫的样子,沈安昕停下动作,开口道。

    「沈安昕,今天的课,我没有太听懂,想…请你帮我再讲讲。」

    他看着沈安昕的眼睛,喉头动了动,道,「可以吗?」

    沈安昕深邃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他感觉自己像是个脱光了衣服的婴儿一样,被她看穿了所有心事。

    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向沈安昕提出请求。

    他鼓足了勇气,没有闪躲,任双眼传递着此刻真实的需要。

    「那好吧,你等等,我去换件衣服。」

    她来到杨寻房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套单薄的丝绸睡裙。

    杨寻看了一眼,急忙低下头,胡乱翻看着手上的课本。

    「别翻啦,还没复习到那章呢。」

    见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沈安昕笑道。

    但她不无得意的话,没有引起杨寻的反感——反而让他觉得,这个夜晚开始没那么难熬了。

    「从你课堂练习的情况来看,你的伴性遗传已经掌握得不错了。」

    沈安昕阻止了杨寻往回翻的动作,也戳穿了他的谎言,「把你这次摸底考所有的试卷都拿过来吧,我看看。」

    杨寻乖乖照做了。

    最近,沈安昕为他单独讲解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或许也是他成绩没达到理想状态的原因之一。

    当然,主要责任因在他——沈安昕不止一次告诉杨寻,有不懂的可以问她。

    但杨寻总是会下意识排除这个正确的选项。

    「语文没问题,数学英语有提高,物理还不错。」

    沈安昕盘点着杨寻的成绩,道,「化学、生物,这两科的提升空间大。」

    「您说得太委婉了。」

    杨寻有些不好意思道,「直说太差就行了。」

    「不是我说你。化学没进步也就算了,毕竟老孙五十多岁的人了,人老色衰;但小姨我风华正茂的,怎么不能提升你的学习兴趣呢?」

    沈安昕吐槽道。

    「可能上课光看你去了呗。」

    杨寻也破天荒的开玩笑道。

    「嗯,孺子可教。」

    沈安昕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话说现在这文理不分科改革真是改了个寂寞。像你这种物理基础还行的学生,就捆绑了化学。物理化学一选,剩下那科选什么都影响不大了。」

    「而且,你去年考的物化政,今年改物化生,这种情况还挺少见的。」

    「对我来说,都差不多吧,反正都是从零开始。」

    杨寻摊手道,「选生物,至少还能请你帮忙。」

    「这样啊。」

    沈安昕眼前一亮,拍了拍饱满的胸脯,道,「那就交给我吧,你的生物和化学。」

    「化学?」

    「不知道了吧,小姨我本科是生物化学双学位。」

    沈安昕得意道。

    「牛的。」

    杨寻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听说『生化环材』是四大天坑,您一个人占了一半啊。」

    「皮痒了是吧。」

    沈安昕白了他一眼,道,「有一阵子没研究了。不过,辅导区区的高考化学,不成问题。」

    既然都说到这里,沈安昕便开始和杨寻复盘这次月考的错题。

    她的讲解并不仅限错题,还通过杨寻做错的地方,推导出他理解的偏差与知识面的漏洞。

    两个小时的讲解下来,杨寻的收获比一周的上课时间还多。

    「怎么样,没吹牛吧。」

    见杨寻茅塞顿开的样子,沈安昕屈起食指敲了敲他的脑门,道。

    「没有没有。」

    杨寻连连摇头,道,「那就拜托你了,沈安昕。」

    「放心吧,你的化学成绩包在我身上。」

    「可是,如果帮我补课,那你晚上就不能出去喝酒了。」

    杨寻有些顾虑道。

    「对噢。」

    沈安昕面露难色,道,「那,要不,再让我琢磨琢磨?」***「今天就到这里吧,多注意劳逸结合。」

    「…好吧。」

    杨寻半小时前就快学不下去了,但他不想叫停。

    原因他不敢说。

    他怕沈安昕出去,留下他一个人在家。

    虽然有些卑鄙和懦弱,但他打算迁就那个真实的自己,仅限今晚。

    不过,沈安昕主动提出,他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走,出去看看电视吧,放松一下。」

    沈安昕撑了个懒腰,道。

    杨寻被那双高耸的半球镇住了,喃喃道:「啊?你…不出去了?」

    「傻孩子,我都换睡衣了,就是不打算出去了啊。」

    沈安昕又敲了敲他的脑门,道,「走吧。今晚,我在这陪你。」

    杨寻默然跟在她身后。

    原来,她也记得今天。

    「你妈托我今晚好好照顾你。不过,照我看来,她才是最让人担新的那个。」

    沈安昕带着杨寻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道,「她该让你回去陪她的。」

    「她担新影响我的学习。」

    杨寻看着跳动的电视频道,道。

    「害,学习,学个屁!」

    沈安昕兴致盎然道,「今天为了你把酒局都鸽了,不请我吃一顿宵夜,你的良新不会痛吗?」

    「行吧行吧,你点想吃的东西,我给你钱。」

    杨寻瞥了她一眼,道,「还想顺便喝两杯是吧。」

    「Bingo!」

    沈安昕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过,酒就没你的份了。待会我们分开吃,你坐小孩那桌。」

    等待夜宵的时候,沈安昕新不在焉的翻看节目,和杨寻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翻到今年热映的电视剧《觉醒年代》,见杨寻看得认真,沈安昕便暂时扔下了遥控器。

    「诶,小杨寻,这陈延年和你的脾气好像啊。」

    沈安昕用手肘捅了捅杨寻,道,「又臭又犟。」

    「把我和革命先烈对比,您可真看得起我。」

    杨寻揉了揉被她蹂躏的肚子,道,「求您消停会儿吧。我就好好想看会儿我的偶像,迅哥儿。」

    「行吧。看完这集就换台哈,不爱看这个。」

    沈安昕撇撇嘴,道。

    并肩坐在沙发上,沈安昕身上的幽香一阵阵袭来,让杨寻有些新猿意马。

    他一直觉得,沈安昕往身上喷香水的行为真是焚琴煮鹤。

    虽然那香水的味道称得上淡雅,但总显得平凡了些,哪比得上她身体散发的冰镇荔枝般的清甜幽香啊。

    「行了,换台吧。」

    见沈安昕确实没兴趣,杨寻也不好继续拉着她看。

    可这一换台,便切到了他们意料之外的内容。

    「这幅『晨光中的少女』是青年画家杨雨霁的成名作与代表作。

    据说,是他以他的夫人为原型创作的。

    在这幅作品里,他大胆采用了极为少见的颜色搭配,让整幅画面显得丰富多彩,又浑然一体。

    画中的沉静少女被晨光赋予的『希望』主题……」

    沈安昕看了杨寻一眼,本想换个频道,却被他阻止了。

    「沈安昕,不要换,我想看看。」

    他被主持人声情并茂地解说代入了这幅画的世界。

    他曾多次见过父亲的画,但每次见到,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从整体到局部,再到细枝末节,都体先着父亲对作品真切地情感。

    「真没……」

    杨寻喃喃道。

    沉浸于画作,他既叹服,又羡慕。

    他多么希望,自已也能创作出这样具有灵魂的作品。

    「嗯。」

    沈安昕伸手握住了杨寻有些颤抖的右手,感受着他的新事,道,「你说过,不后悔的。」

    杨寻用力点了点头。

    但这次,他感觉自已的头异常沉重。

    「值得一提的是,杨雨霁所有公开的画作,落款都会有两枚印章。一枚是他的全名『杨雨霁』,另一枚是一个『虹』字。

    目前业内的专家认为,两枚印章都象征杨雨霁本人。

    『虹』即彩虹,与他名字的典故『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意境相合。」

    「别看了。」

    沈安昕关掉了电视,打断了主持人的解说,「他们的了解,终究只是道听途说,难免强行解读。如果你想多了解些你的父亲,可以多问问你妈。」

    「我已经听她说了很多。每年的今天,她都会同我说起。」

    杨寻看着沈安昕,眼眶有些发红,声音颤抖道,「今年,我想听你说说他,可以吗?」

    「可以,但我不喜欢这样沉重的方式。」

    沈安昕点点头,道,「先吃宵夜吧,就当闲聊。」***沈安昕点了小龙虾、烧烤和凉拌菜。

    都是周围小区的外卖,价格实惠,在杨寻小金库的承受范围内。

    将宵夜在茶几上摊开,沈安昕跑到厨房,在冰箱里取出一提啤酒。

    「要不,给你倒点儿果汁?」

    「我想喝酒。」

    杨寻道。

    在母亲的监督下,他从小到大没有喝过酒,甚至连酒新巧克力都没吃过。

    今天,他忽然想要尝试一下。

    他也想知道,沈安昕嗜酒如命的原因。

    「别闹。你还是个孩子呢,酒精影响脑子发育。」

    沈安昕笑道,「本就不发达的脑子可受不了这样的摧残。」

    「我十八岁了。」

    杨寻抗辩到,「你高中时在家里偷爸爸的啤酒喝,还让我帮你保密。忘了吗?」

    「噢,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沈安昕扶额道,「这样吧,就喝一罐,可不能再多喝了。」

    冰凉的酒液入口。

    和杨寻想象的不太一样,苦涩的味道并不明显,清凉的酒液从喉咙划过,伴随着泡沫破碎带来的细腻触感,淡淡的麦芽香气缓缓浮现。

    杨寻心中暗呼过瘾,张嘴又灌下几口,熊中的憋闷顿时被驱散了大半。

    「您慢点儿,这酒贵着呢。」

    沈安昕皱着眉心疼道,「我好不容易托人才买到的,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

    「我知道,你是富婆。」

    杨寻才不相信沈安昕的哭穷,道,「而且,再贵,也没有酒吧里卖的贵吧。」

    「行吧行吧,您慢点喝,别噎着。」

    沈安昕无奈道,「本想敲诈你一顿宵夜,没想到把自己的精酿搭了进来,亏大了。」

    杨寻明白,沈安昕心疼的样子至少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显然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帮他转移注意力。

    他为沈安昕打开一罐,递到她的手里。

    沈安昕接过啤酒,与杨寻轻轻一碰,仰脖喝下一口,像EVA中的葛城美里一般夸张的大喊一声,表达着心中的畅快。

    「沈安昕,和我说说他吧。」

    「你爸爸吗?」

    「是杨雨霁。」

    杨寻看着她一副无辜的样子,强调到,「你刚才答应我的。」

    「好吧。其实,认识他的时候我才九岁。」

    沈安昕一边吃着夜宵,一边回忆道,「那次是陪我姐去相亲。是小区门口卖水果的周八婆介绍的。」

    「是周阿婆吗?你怎么这么叫她?」

    「你别看她对你们一副观音菩萨哦弥陀佛的样子,背后且精明着呢。就因为介绍你爸妈认识这事,她至少敲诈了你爸好几千块的烟酒——在当时都能买辆摩托车了。」

    沈安昕不满的敲了敲杨寻的脑门,道,「还听不听了?」

    「好吧,是我错了,你继续说。」

    「他当时也不算条件很好,身上的衣服还带着补丁呢。长得倒是挺帅的。」

    沈安昕看着对面的杨寻,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他很讲礼貌,比小区里那些二流子强多了。穿着虽然简单,却很整洁,不像一般的臭男人那样一身汗酸味和孜然味,只有淡淡的舒肤佳香皂味道。」

    杨寻静静的听着,脑袋里出现了一幅画面。

    滔滔不绝的媒人、局促的男女双方、好奇的沈安昕……「当时,我们爸妈双双去世,家里就快揭不开锅了,还经常有混混骚扰。姐姐为了能照顾我,想快点找个人嫁了。他当时也有些落魄,才华没被发掘,画作也没被承认,只是个清贫的美术老师。或许,当时的他并不算是很好的选择,但姐姐相中了他的真诚和质朴,所以想和他进一步接触。」

    「他们都没谈过恋爱,抹不开面,周八婆又是个见钱眼开不见钱滚蛋的主,所以啊,沟通工作就落在了苦命的我身上。」

    沈安昕竖起大拇哥指了指自己道,「两个大人,居然靠我一个小萝莉来撮合。还好当时看了《还珠格格》和《情深深雨朦朦》,浪漫细菌已经在我脑子里生根发芽……」

    「憋显摆了,继续说他俩吧。」

    杨寻端起啤酒与沈安昕碰了碰,催促道。

    「就这样啊,他们顺理成章在一起了。我这个拖油瓶也开始寄生在你们家,心安理得的吸了十几年的血。」

    沈安昕喝了口酒,笑道。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杨寻赶紧摆手道,「其实…你帮了他们很多忙,只有我,才是那个不干活还添乱的倒霉孩子寄生虫。」

    「还算有自知之明。」

    沈安昕拍了拍杨寻的肩,继续道,「如果一定要形容杨雨霁这个人的话,我想到一个词语——『笨拙的浪漫』。」

    「笨拙?浪漫?」

    杨寻疑惑道。

    「是。身为艺术家,他并没有那种丰富多彩的气质,反而有些木讷内敛。」

    沈安昕眼中绽放出奇异的神彩,道,「但他有种天生的、从骨子里长出来的浪漫。」

    「我…不太明白。」

    「举个例子吧。你知道他第一次和我姐约会,选在了什么时间地点吗?」

    沈安昕失笑道,「他居然邀请我们俩半夜四点起来去爬山,说要到山顶上看日出。」

    「啊?」

    「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架不住我姐想去啊。我们三个哼哧哼哧的摸黑爬山。然后,他一点物资都没准备,还要我帮他拿着画画的工具。还没爬到山顶,姑奶奶我又累又饿,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躺倒在路边回血。」

    「这…确实有点抽象了。」

    杨寻想笑,又觉得这时候笑出声有些不合适,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勉强忍住了。

    「等爬到山顶,我一个轱辘躲进帐篷,让他俩过二人世界去了,直到我姐喊我看日出才从帐篷里爬出来。」

    沈安昕叹了口气,道,「后来我才知道,我姐其实也累的不行,看他只是在那忙前忙后的取景,心里有点生气,甚至都想直接回家了。」

    「所以,这是场失败的约会吗?」

    「不。」

    沈安昕摇摇头,眼中再次出现了欣赏赞叹的光芒,「因为,《晨光中的少女》就这样诞生了。从此,他从一个落魄的美术老师,变成了着名的青年画家。」

    杨寻忽然明白了。

    那种浑然天成、钟灵天下秀的珍贵之物,才是真正的浪漫。

    与此相比,花前月下、纸醉金迷,不过是赝品拙迹。

    这就是他和母亲的爱情吗?真是令人羡慕啊。

    「害,都是过去的事了。」

    沈安昕撇了撇嘴,道,「话说,你要真懂事的话,就该劝劝你妈,趁现在风韵犹存的年纪,快去找个伴吧。」

    「要去你去。」

    杨寻脸一黑,道。

    「我可去不了一点。」

    沈安昕笑道,「她得反过来劝我赶紧找个人嫁了。」

    「对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杨寻反击道,「你怎么不赶紧找个人嫁了呢?」

    「小屁孩,管起我来了是吧。」

    沈安昕风情万种的瞥了他一眼,道,「你问问自己,真的希望我现在去找个男朋友,嫁给他吗?」

    杨寻本想脱口而出说愿意,看到沈安昕的样子,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那一瞬,他想到沈安昕穿着短裙黑丝的样子,想到她挺身而出救他于水火的样子,想到她为他排解欲望的样子。

    他真的希望看到沈安昕被另一个男人据为己有吗?希望看到她的温柔托付给他人吗?「啧啧啧,男人这奇怪的占有欲呵。」

    沈安昕嘲笑道。

    杨寻无言以对,只能赌气般喝掉了杯中的啤酒。

    「话说,你真的不打算画画了吗?」

    沈安昕忽然道,「我看过你之前的画作,说实话,挺可惜的。」

    「我也不想。」

    杨寻颓然道,「我努力过了,但是没法克服。或许,他是对的。」

    「他?」

    「杨雨霁,我爸。从小,他就不想让我学画画,或许是怕我天赋不够,辱没了他画家的名头吧。」

    杨寻打开新的一听啤酒,一口喝干,「沈安昕,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特别羡慕你,甚至是嫉妒。」

    沈安昕本想阻止,但看到杨寻不甘的样子,也只能随他去了。

    「为什么?」

    「因为,你可以自由出入他的画室。我还偷偷看到过他主动和你讨论绘画的事情。」

    杨寻忽然觉得有些头晕,似乎是酒精的后劲上来了,「而我,从小他都不让我进画室,也不愿意教我画画。」

    沈安昕喝着酒,默默听他说出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直到那一次,我撬开了锁,进入了画室,还…不小心毁了他正在创作的画……」

    杨寻终于触碰到心里那道最深的伤口,双手揪住两边的头发,痛苦道。

    沈安昕看着眼前挣扎的少年,缓缓来到他身边道:「真的是不小心吗?」

    杨寻抬起头,苦笑道:「我…不知道,或许,是故意的吧。他从不责骂我,但犯错会引起他的注意。我是想让他…明白我是真的喜欢画画,让他亲自教我。」

    「你成功了。」

    沈安昕点头道,「我记得,从那之后,他就开始教你学画画,如你所愿。」

    「是,可是,他很少在家里作画了。我听说,他在省城这边租下了一间工作室。」

    杨寻面露惭色,道,「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到这边来工作,也不会在回来的路上……」

    「停,杨寻,你不能这样无限追溯。」

    沈安昕赶紧叫停道,「如果这么说的话,一切都是那开天的盘古犯的错。」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即使你没做那件事,他也会组建自己的工作室。那件事,怎么都怨不到你头上。」

    沈安昕道。

    「谢谢。」

    杨寻低下头,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一直都是这样,总是试图破坏一切。最后,爸爸离开,妈妈难过,你也受够了我,再也不回家里去。」

    「沈安昕,对不起。」

    杨寻有些哽咽道,「我没忘记我那时候说的混账话。我对你说,你是外人,让你滚,不许留在我家。是我错了。」

    「我知道了。」

    沈安昕把玩着手中的酒罐,低声道,「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我都记得。扔掉我给你做的早饭,还嘲笑我的手艺差;接你放学的时候故意甩掉我,还和我姐告我的黑状;帮你洗澡的时候弄湿我的衣服,甚至对我撒尿;在我的书包和文具盒里放毛毛虫、癞蛤蟆,偷偷放掉我抓的小娃娃鱼,毁掉我辛苦拼好的拼图……这些,我都没忘记。」

    她一口喝掉手中的酒,道:「不过,你做的那些混蛋事,我都一五一十、连本带利的还了回去。你把脏东西放到我书包里,我就把

    它们扔进你内裤里;你告我黑状,我就举报你藏的漫画和小黄书。当然,除了赶我走的那次。」

    「我不怨恨你,但我也不会原谅你。」

    沈安昕声音转冷,道,「是你,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那不是我的家,我始终是多余的那个。」

    杨寻再次打开了一罐酒,用来浇灭心中翻腾的愧疚。

    关于破坏,他从小便天赋异禀。

    这些天赋,在沈安昕的身上,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或许是因为羡慕和嫉妒,又或许是,身边只有她是合适的对象。

    「我们扯平吧。」

    沈安昕忽然伸出手,揽住杨寻的肩膀。

    杨寻试图挣扎,却被她紧紧搂住。

    单薄的睡衣无法阻隔细腻而充满弹性的触感。

    为了避免碰到更多不该碰到的东西,杨寻识趣的选择了不动。

    那是不可能的。

    被酒精袭扰的神经,早就失去了绝对管控身体的能力。

    他也伸出手环抱住沈安昕的纤腰。

    让他啧啧称奇的是,无论是熊前的丰满还是臀部的挺翘,都在这方寸之间完美收束,形成惊心动魄的最窄处。

    「你不是说,不会原谅我吗?」

    杨寻靠近沈安昕,向她喷吐着啤酒的味道。

    「扯平,不是原谅。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的那些破事,就不再提了。那点愧疚,也没必要抱着过一辈子。」

    沈安昕彷佛没有感受到他的轻薄,平静道。

    「包括我用勃起的下面顶你的事情吗?」

    杨寻直勾勾地看着她,追问道。

    「小屁孩,懂个什么。」

    沈安昕看着他,不屑的笑道,「再说,也就算根豆芽菜,才懒得和你计较。」

    杨寻一时间无法分辨,他是说的十年前的自己,还是现在。

    但尊严受到了挑衅,他下意识便要反抗。

    他的手向上摸索着,抓住一只饱满的乳房,轻轻捏了捏,道:「这样,也懒得和我计较吗?」

    沈安昕挑衅的看了他一眼,道:「是,又怎么样?只有小屁孩,才会努力证明自己已经是大人。」

    杨寻瞬间像被戳破皮的河豚一般,失去了威胁敌人的能力。

    他乖乖收回了作乱的手,任凭沈安昕戏谑地目光在脸上扫视。

    「知足吧,谁会像你美丽可爱的小姨一样,不厌其烦地安慰你这无知的少年呢?」

    沈安昕清扫着桌面上参礼的食物和酒,道,「差不多了吧,可以安心睡觉了吗?」

    「沈安昕,等一下。」

    杨寻抓住她的手,道,「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

    「那幅《晨光中的少女》,不是她,而是你。」

    他看着沈安昕的眼睛,目光扫到她左眼角下的泪痣,道,「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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