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又羞又气,所以?才会每晚蹲在詹长冬的床前,各种吓唬他威胁他不许碰她的脑袋,可惜她魂体不够凝实,也?不懂怎么做一个合格的鬼,没办法让这个登徒子看到她,只能每天张牙舞爪的骂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说完了自己的事?情,抱着?双膝的旗袍少女?鬼吸了吸鼻子。

    她的死亡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原因,是顾音做任务这么多年以?来?最正常的那种因素,是生?老病死中再普遍不过的现象。

    只是……

    注视全程抱着?双膝,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旗袍少女?鬼,顾音难得产生?了一种共鸣感。

    这一刻,她仿佛从旗袍少女?鬼身上看到了前两世的自己,无数次的期盼伴随日复一日的落空,一点点消失殆尽,最后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逃避一切,独自舔舐伤口?。

    明明外面的世界如此喧嚣,她却只能注定背道而驰,选择面对,也?不得不去面对那些曾让她无数次恐慌抗拒的事?物,直至一个人孤独的死去。

    此时,房间格外的沉寂。

    可能大家都有亲人的缘故,不由将自己带入了旗袍少女?鬼的角度,倘若自己死后变成鬼,不仅没有任何一个人看望自己,家里人还悄无声?息的去了一个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想想就觉得憋闷。

    加之?那个年代?的特殊性历史?书上都写过,旗袍少女?鬼的家人想必是不得已才匆匆离开,毕竟活着?的人才是最要紧的,可对于死掉的那个人而言,她又有什?么错呢?

    就是因为谁都没有错,才让人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詹长冬听完了旗袍少女?鬼的事?情,神情认真看过去,郑重地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买下你的脑袋,也?没想对你的脑袋做什?么,除了要我这条命,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旗袍少女?鬼不搭理他,依旧抱着?双膝自闭,她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当初那种无助绝望的感觉,没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度回想当年的事?情她还是会那么难过。

    穆景山想到了一件事?,不由提出疑问:“做人不是很?简单吗?投胎不就行?了?”

    卢森点头附和:“投胎不就能重新做人了,你赶快去投胎吧。”

    闻言,詹长冬眼睛一亮,看向顾音:“大师,不如你让她投一个好胎吧?”

    宁昭昭则是认为旗袍少女?鬼没提到投胎,肯定是有原因的,于是她猜测:“应该是投胎的时间过了,所以?她没办法投胎了。”

    很?多影视剧设定都说鬼过了投胎时间就不能投胎了,旗袍少女?鬼死了这么多年,按照鬼龄,在场的人都可以?叫她一声?鬼奶奶了,肯定早就过了投胎的时机,所以?只能继续当一个孤魂野鬼。

    顾音挑眉,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没有轮回这件事?。

    一般情况下,顾音是不打算告知实情的,因为不少人的“善念”事?基于为了积阴德,想投个好胎这种思想,一旦人们得知没有轮回的事?情,死了只能当鬼,当鬼之?后依旧会面临很?多问题,还是会死,而这次死亡就是彻底的消失,那么他们还会不会在有生?之?年做一个“好人”呢?

    旗袍少女?鬼听到这几个人天真的想法,终于忍不住抬起哭成泪人的脸,可怜兮兮地开口?:“根本不能投胎,话本子里面说的都是骗人的。”

    她死的那天就从其他鬼口?中知道了这件事?,不然早就心灰意冷的去投胎了。

    看清楚旗袍少女?鬼的脸,宁昭昭三人心头一紧,只因为他们没在她的脸上看到晶莹的泪珠,而是一条条可怕的血痕,就连眼珠子也?蒙上了一层红意,和刚才娇俏的模样相比起来?,宛如厉鬼。

    三人终于明白了詹长冬为什?么会没出息的晕倒,换做他们看到这样的脸,也?得晕!

    旗袍少女?鬼察觉到几人一闪而过的害怕,用手摸了一下脸,果然瞧见了一手的血泪,心头更难过了。

    “不许看,不许看,都不许看。”

    她立马伤心地趴在地上,把?这张她自己看到后也?会害怕的面容藏住。

    意识到下意识的反应伤害到了旗袍少女?鬼脆弱的小心脏,几人变得无措起来?,纷纷去看在场唯一淡定的顾音。

    她正垂着?眼帘,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怀里的鸡。

    嗯?鸡?四人以?为眼花看错了,眨了眨眼仔细看,发现的确是鸡,还是活生?生?的鸡,哪来?的鸡?!

    因为鸡师弟的出现,四个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它身上,留意到这几道目光,鸡师弟丢过去了一个轻蔑的眼神。

    “我可以?让你当人。”

    少女?独有的清冷嗓音在房间响起,整个房间倏然变得无比安静,就连趴在地上小声?抽泣的旗袍少女?鬼也?不动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向顾音所在的方向。

    顾音放下鸡师弟,走过去,蹲下,拿出帕子将旗袍少女?鬼脸上的血泪擦拭干净,才不紧不慢的往下说:“你也?知道这个世界没有轮回,如果鬼想要当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夺舍。”

    但凡看过几本修仙小说,都该知道夺舍是什?么意思,在场的四人自然也?知道夺舍意味着?什?么,夺取他人肉身,鸠占鹊巢。

    只是这种行?为都是反派才会做的事?情吧?

    不知道为什?么,四个人听到“夺舍”二?字,同时变得紧张起来?,生?怕下一秒顾音就扭头,指着?他们四个,对旗袍少女?鬼说:“你想上谁的身?我帮你。”

    旗袍少女?鬼第一次听说夺舍两个字,眨巴着?还蒙着?一层血雾的眼睛:“什?么是夺舍?”

    顾音很?有耐心的解释:“就是抢别人的身体为你所用,这样你就可以?便成活生?生?的人了,如果这就是你的心愿,我可以?帮你达成。”

    顾音的声?音在这一刻格外柔和,仿佛在诱惑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尽快做下决定,完成心愿,也?好让她完成任务拿到寿命时间。

    旗袍少女?鬼听完了解释,毫不犹豫地摇头:“我抢了他们的身体,那他们怎么办?他们的亲人一定会很?难过,我不想这么做。”

    她活着?的时候没有害过人,死了的时候更没有,她的骄傲和自尊绝对不容许她做出如此不体面的事?情。

    属于意料之?中的答案,顾音勾了勾唇,她将帕子放回去,给出了第二?个选择:“那如果让你短暂的享受做人的感觉,但是不会伤害别人,是不是也?能达成你的心愿?”

    旗袍少女?鬼虚心求教:“要怎么做?”不伤害别人的话,她的确有那么一点心动了。

    顾音不假思索的抛出答案:“附身。”

    詹长冬忍不住插话:“夺舍和附身有区别吗?不都是要用别人的身体?”

    顾音不吝啬解释:“并不相同,夺舍是将身体的主人驱赶出去,彻底占有或者吞噬,对原主是有害的,附身可以?看做一体两魂,原主的魂魄只是被暂时压制,只要另一道魂魄在安全的时间内离去,对原主的魂体不会产生?伤害。”

    顾音停顿了两秒,才说出前提条件:“前提是原身的魂魄是心甘情愿让其附身,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这样便可相安无事?。”

    旗袍少女?鬼这次听明白了,还是没有多开心,苦恼:“可是我上哪找心甘情愿的人?”

    不管有没有害,也?不会有人肯心甘情愿的被鬼上身吧。

    顾音指了指自己:“我。”

    此话一出,四人一鬼都震惊住了,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鸡师弟也?瞬间从地上跳了起来?,扑棱着?翅膀骂骂咧咧,仿佛在气急败坏的大骂:你是不是疯了!

    旗袍少女?鬼最为不解:“姐姐,你不怕吗?”

    顾音淡淡:“怕什?么?”

    “怕我趁机抢了你的身体,到时候你也?变成鬼了。”旗袍少女?鬼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傻到把?自己的身体贡献出来?。

    “你不会的。”顾音伸手,摸摸旗袍少女?鬼顺滑的头发。

    鬼体的状态不仅仅会和死状有联系,也?会和下葬时的模样产生?联系,所以?入殓师的存在很?有必要。那些死状凄惨的人,在入殓师耐心修复尸体的时候,该尸体的魂体也?会因此产生?变化,不一定就是死时的样子。

    旗袍少女?鬼的装扮就是她入葬时的装扮,可以?瞧出她死时,她家里人一定帮她精心装扮过,也?的确很?爱她,不然也?不会把?她养得如此天真烂漫。

    即便有过相似的心情,但顾音和她,始终是不一样的。

    顾音又说了一次:“你不会的。”

    笃定的话语让旗袍少女?鬼又想哭了,忍不住扑到顾音怀里:“姐姐你真好。”这是她死亡之?后碰到过最好的人了。

    阴气铺面,让顾音忍不住咳嗽起来?。

    想到自己的身体,顾音还得给旗袍少女?鬼打个提醒:“只是我身体自小就不好,应当是比你生?前严重些,总会咳嗽吐血,你可能不会太满意。”

    一个病秧子如果迎来?了重新做人的机会,绝对不会想再体验一次当病秧子的感觉。

    至少顾音是这么觉得的。

    旗袍少女?鬼闻言,这才留意到顾音明显比其他人要瘦弱,苍白的面容没有太多的血色,她很?清楚这样的面容是病气缠身的表现。

    旗袍少女?鬼连忙摇头,也?立马从顾音怀里出来?,怕她出个好歹:“那我不附身了。”

    再怎么样,旗袍少女?鬼也?知道鬼的阴气对人无益。

    顾音:“就当帮我一个忙。”

    主动被鬼上身并非是顾音的头一回,对方上身后看不到她脑袋前面的寿命时间,更不知道系统的存在,只要该鬼不在上身期间做什?么要命的行?为,也?只是掉一点点寿命,完全在顾音可以?承受的范围。

    “帮忙?”旗袍少女?鬼不解。

    “嗯,我是个道士,按照师门规矩,需要完成鬼的心愿攒功德,所以?我很?想帮你完成心愿,这对我非常重要,”

    顾音的语气刻意强调“非常”二?字,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却也?容易让人信服。

    许是顾音的神色过于认真,理由听起来?也?不想是骗人,旗袍少女?鬼神色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这件让她为难的事?情。

    她的家教不允许她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顾音抓着?她冰凉刺骨的手,轻声?:“不如我们先试试,不行?的话再想别的办法?”

    旗袍少女?鬼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宁昭昭忍不住开口?:“音音……”她认为顾音这样做很?冒险,人鬼殊途四个字肯定不是随便说说的。

    顾音对她淡淡笑了一下:“没事?。”

    比起其他人的欲言又止,鸡师弟就显得暴躁了许多,但顾音做下的决定没有人能轻易改变,哪怕鸡师弟也?不行?。

    顾音闭眼,引导旗袍少女?鬼上自己的身,也?在放松心情,接纳这个外来?的魂体和自己公共用一个身体。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们只看到旗袍少女?鬼一点点融到了顾音的身体,等到顾音睁开眼的时候,那双如泠泠清泉般的眸子已经被满满的好奇取代?。

    少女?身上不入凡尘的气质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小姑娘的灵动可爱。

    她第一时间抬起手捏了捏这张脸,好软!

    无比真实的触感让少女?眼底迸发惊喜,立马扭头看向宁昭昭,不等宁昭昭反应过来?,已经被少女?扑过来?捏了遍。

    旗袍少女?鬼已经忘了当人时的感觉了,此时的她就如同初生?的孩子,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在她站起来?想好好感受一下其他物件的那一秒,神色骤然大变。

    痛!

    好痛!

    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撕心裂肺的痛感是她从未没有体验过的痛苦,仿佛超出了身体所能承受的痛苦,不得不连带着?灵魂都出现了撕扯感。

    “咳!咳!咳!咳!“

    就在詹长冬几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音被鬼附身后的画面时,只见这个上一秒还兴高采烈的少女?,下一秒就痛苦的捂住心口?,额头在顷刻间冒出豆大的汗水,紧随其后的便是猛烈的咳嗽。

    少女?试图捂住嘴巴,想要控制咳嗽的频率,然而一切都是徒劳,血腥味逐渐充斥了整个口?腔,指缝也?渐渐流出猩红的血,让围观者看得触目惊心。

    鸡师弟直接炸毛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它只能啄鬼,啄不了人,更何况顾音是心甘情愿给旗袍少女?鬼附身,它想要把?这个鬼从她的身体里弄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撕心裂肺的痛感让旗袍少女?鬼的眼角流出了痛楚的眼泪,这一次她用着?别人的身体,流出来?的自然也?不会是血泪。

    可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她感觉自己似乎又要死上一次了,甚至想着?与其遭受这样的痛苦,还不如直接死去。

    另外四人已经慌做了一团。

    宁昭昭快急哭了:“小妹妹你快点出来?啊,不然音音就要死了!”

    詹长冬也?连忙道:“你快出来?,你如果不嫌弃,我给你上身,我给你上身!”

    按照因果关系,也?该是他让旗袍少女?鬼上他的身,如果顾音因此出了事?,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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